裴獗去花厅的时候，钱三牛迎了上来，笑吟吟地拱手。</p>

很快，天彻底黑透了。</p>

没去男宾那边，她甚至都不知道温行溯没有来敖七的喜宴。只是看着裴獗，想着濮阳九的话，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意。</p>

濮阳九看看自己的小厮，再看看冯蕴背后不远处的两个仆女，摇摇头。</p>

“有心了，长姊有心了。”</p>

裴媛似乎没有明白，犹疑地看着他。</p>

涂夫人摇摇头，笑着拒绝：“阿蕴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日便不留了，两个小孙子在家中，我放心不下。等下次得闲，我带他们到长门来……”</p>

“我和长姊，单独说几句。”</p>

她身边跟着崔稚，手上拎了一个食盒。</p>

说罢，她示意姬妾停下曲调。</p>

她们低垂着头，退下去。</p>

裴媛愕然一下，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似的，苦笑哼声。</p>

他怀疑这才是冯蕴脸色不好看的原因……</p>

涂夫人道：“还叫夫人吗？这么生疏。就论我和你母亲的情份，要你叫我一声蓉姨，不过分吧？”</p>

冯蕴笑道：“若我问的，正是大王的私事呢？”</p>

裴獗这个做舅舅的，走得太早不合时宜。</p>

冯蕴低低笑开，“求之不得。我也想改称呼呢，是怕唐突了蓉姨，这才不敢。”</p>

“留步！”</p>

冯蕴道：“这里还有旁人吗？”</p>

“你记得来坞堡找我。”</p>

裴媛没有多想，笑道：“温将军托人捎来了贺礼，说是营里突然出了点事，走不开。不打紧的，正事要紧。莫说他了，我成婚的时候，我亲爹还没回来呢，我都明白。”</p>

裴媛又道：“她如今的境况，走到哪里，都少不得让人欺辱，我把她接到身边，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一是保全她，二是想等事情过去，找个契机，替她寻一个好人家……”</p>

冯蕴微微一笑，“会的。”</p>

裴獗看出她的愁绪，眉头皱了一下。</p>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了吧。”</p>

“长姊准备怎么安置她？”</p>

“阿弟此话何意？”</p>

冯蕴连连嗯声，晃眼看到濮阳九从不远处走过，唇角笑意更甚了。</p>

裴獗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淡淡而视。</p>

“大王，娘子说，她身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花溪，让您这边忙完，自己回去。”</p>

涂夫人道：“你阿母留下的札记，我暂且保存在你那里。等你什么时候看完，再给我不迟。”</p>

冯蕴诧异地道：“急什么？酒罢同我一起回去，花不了多长时间……”</p>

“不怕，有老涂在呢。”涂夫人笑着说完，又拉冯蕴的手，怎么看怎么舍不得。</p>

单独说，便是不要崔稚在旁。</p>

“大王回来了？”她手上握着杯盏，似乎饮了不少酒，脸颊酡红，“噫，手上拎的是什么？可是下酒菜？”</p>

在西京的崔稚举目无亲，却有最亲的亲人在邺城。</p>

不承想，暖阁里灯火通明……</p>

冯蕴没有回头。</p>

但他没有来。</p>

小满如逢大赦，赶紧拎过去，全放在冯蕴的木案上。</p>

大王的样子太吓人了。</p>

姬妾们抱着乐器，略略屈膝，“是。娘子。”</p>

裴獗没有吭声。</p>

“长姊自有主张，但有一点……”</p>

“没有。”</p>

“去拿过来，给我下酒。”</p>

于是不再逗留，只微微一笑。</p>

裴媛很快便跟着出来。</p>

裴獗嗯声，没有反对。</p>

只是冯蕴的话，他得重视。</p>

经仆女提醒，沉迷女色的冯蕴才抬起眼睛，发现门口站了一抹男色。</p>

“怎么了？”裴媛略带嗔意，“你看不惯这丫头？”</p>

裴獗对裴媛极是尊重，不会过分插手她的事。</p>

裴獗没再多说，拎着食盒离开。</p>

裴獗有什么事，是需要冯蕴来找他的？还找得这么偷偷摸摸，一副怕人看到的模样？</p>

肯定是那个药呗。</p>

紧赶慢赶回到花溪，踏雪的蹄子都快跑出了火花来，他以为冯蕴不舒服会在屋子里歇着……</p>

裴獗：“还用我说得更明白吗？小七刚刚新婚。”</p>

“走吧走吧。”裴媛回头看一眼，大红的灯笼，“天怪冷的，早些回去也好。”</p>

“你把你姐当什么人了？”</p>

“我明白。”裴媛沉默一下，才苦笑，“这便是我要将她放在身边的原因。有我看着，出不了差子。”</p>

“好好劝啊，好好劝。可别说是我说的……”</p>

冯蕴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留。</p>

裴獗道：“听说蕴娘身子不适，提前回府？”</p>

冯蕴不搭话，突然朝他伸出手，一截皓腕从袖口抖出，雪白如玉。</p>

“过来。”她媚眼如丝地看着裴獗，“过来……受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