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情形紧急,田雌凤不便在松坎多待,次日又让叶小天在钦差王士琦面前露了一面,田雌凤便带着他,踏上了前往石柱司的旅程。
由此往石柱司的地盘去并不是很远,因为松坎本就在贵州和四川的交界地区。石柱司并不比播州弱小多少,之所以声名不及播州杨应龙响亮,是因为受朝廷统治的程度深浅不同。
如果仅以地盘来说,石柱马家统治着九溪十八峒,九溪是秀山县的清溪、右溪、土溪、庙溪、哨溪、溶溪、酉阳的后溪、湖南花垣的叠溪、贵州松桃的满溪。
十八峒是秀山的上下宋龙峒、打妖峒、鲁必潭峒、俊倍峒、地隆箐峒、上济峒、南容峒、地寅峒、晚森峒、威平峒、容平峒,酉阳的息宁峒、巴息峒、酉酬峒、治酉峒,湖北来凤的九灵峒、贵州松桃的九江峒、云罗峒。
由此可见,石柱马家实际所辖的地盘,包括了四川、贵州、湖南、湖北的一部分,如此领域,当然称得上是四川数一数二的大土司。只是其自治之权虽重,受朝廷节制的程度也重,马斗斛因为擅改矿政就能下狱、流放,同样的制裁放在贵州那边的大土司身上,很难做得到。
但即便如此,这片地区的统治区依旧属于马家,这也是马家不反的根本原因,不然的话,恐怕马斗斛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处治的。然则马斗斛被流放口外后,马家却是风起云涌,内部大乱。
田雌凤等人从贵州松坎赶往松桃,路程并不远。而一进松桃,也就等于进了石柱司的地盘了,此地有三大溪主、峒主,分别统治着满溪、九江峒、云罗峒,这都是石柱司的下属地盘。
满溪、九江峒、云罗峒三地距石柱太远。没有参与此次对覃夫人的讨伐,一直保持着中立观望状态,所以这三地的气氛也不是特别的紧张,田雌凤和叶小天得以从容由此穿过,渐渐进入石柱司的核心地盘。
石柱府东山上,绿竹林。
竹林深处,篁竹形成一片竹的海洋,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竹林深处,天然形成的小径尽头。一座简陋的就地取材建成的小厅仿佛一把小伞,静静地立在那儿,亭旁就是一汪碧潭绿水,其静如镜,此情此景,俨然就是一副神仙化境。
亭中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土家毕兹卡族的传统服饰,琵琶襟的上衣,头缠青丝手帕。女的头裹刺花巾帕。衣裙刺绣花边,下着过膝的百褶裙,以布缠腿。
毕兹卡属于古人所称的武陵蛮、五溪蛮,喜着五色衣。所谓五色衣,就是色彩斑斓的衣服。所以这一男一女,衣着都尽显鲜显,男的俊俏、女的俏媚。
这样一双青年男女。倘佯在这仙境一般的竹海静湖之间,却不是在相偎相依,你侬我侬。而是在做着与此绝不相称的举动:他们在奕棋。
这看起来灵秀媚惑,既有几分妇人的丰腴秀润、沁骨的风情,又有几分少女的纤柔如水、明艳动人的女子,自然就是白泥田氏的大小姐、播州杨天王的三夫人田雌凤。而坐在她对面的却是叶小天。
“罢了,不下了!”
田雌凤纤手一拂,把一盘的黑子白子儿都拂乱了,神色间竟似有几分输了棋不甘心的娇憨味道,叶小天的目光不由一凝。此女虽野心甚大不让须眉,可其美丽却也并不丝毫不打折扣,而对于女人的美丽,又有几个正常的男人能够不去喜欢?
田雌凤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过并未生气。她早就适应了男人惊艳的眼光,对于叶小天这种带些侵略意味的目光,貌似也开始免疫了,或者说是习惯了。
田雌凤慵懒地伸了个腰,道:“你的棋艺蛮高明的嘛!”
叶小天一边拾着棋子儿,一边笑道:“年少时在天牢里跟那些犯官们学的。”
叶小天说到这里,心中陡然一惊,如此美景、如此美人儿,他的戒心似乎也降到了最低头,这句话很是有些问题,如果田雌凤对他兄弟俩了解足够多的话。
叶小天立即补救,手上一停,露出缅怀模样,伤感地道:“我二弟的棋艺比我更高明些。那些犯官们常说,我二弟天份出众,将来必能出人头地。可惜……”
叶小天黯然低下头,田雌凤笑了笑道:“他确实做到了啊。可惜,天妒英才,一个人有本事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运气!一个气运加身的人,远比一个有本事的人,走的更远!”
田雌凤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道:“你觉得,天王是不是一个有大气运加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