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那对头倒不好不依不饶了,本来嘛,被人家老子压了一辈子翻不了身,那是你本事不行。现在报在人家儿子身上就已落了下乘。现在人家服了软,你没有穷追猛打的道理。这种竞争说到底还是职场竞争,没必要真闹个你死我活。
于是,那老对头也就不再找他麻烦,任由他调走了。蒯鹏在锦衣卫时,那百户官只是个虚职。只管每月拿薪俸,其实没什么实权,但是出了锦衣卫这身份含金量还是蛮高的。
兵部斟酌来斟酌去,最后把他调到了重庆府。他来此已经两年了。去年刚刚升的副千户,只是因为那正千户姓傅,底下人不管怎么唤他这个副千户都嫌别扭,所以才笼统称为千户。
叶小天听的开怀大笑。也把自己调离葫县后的种种遭遇对蒯鹏说了一遍。他二人是一边走一边说,自然不能时刻盯着蒯鹏的脸色听他说话,所以叶小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述及某些事情时。蒯鹏的神色有些古怪。
这千户所里连着五进的院落,荆鹏的家宅在最后一进。他这个卫所,是世世代代父子传承沿袭存在的卫所,所以卫所兵实际上都变成了民兵,平日务农,定期训练,战时为军,其眷属自然也都住在这里。
一进这最后一进院落,生活气息就陡然浓厚起来。院子里扯着几根绳子,上边琳琅满目晾晒的明显都是尿布和小孩衣裳。如果是下人房里有孩子,是不会在主家院子里这么大模大样地晾晒的,那么……
叶小天心中一动,讶然看向荆鹏:“我说老蒯,你小子动作够快啊,这连孩子都有了。”
蒯鹏嘿嘿憨笑,叶小天打趣道:“是儿子还是丫头啊,要是年岁相当的话,咱们两家可以订个娃娃亲,哈哈……”
蒯鹏道:“是儿子,淘着呢。叶兄府上现在有几个孩子了。”
叶小天想了一想,悲从中来,就只一个女儿,还得随她妈姓,叶氏家族几时才能开枝散叶,闻达天下呀!我得抓紧时间,多多造人儿才才。
叶小天摇头叹道:“现在是比不得你老蒯,等我加把劲儿,后来居上便是。”
蒯鹏哈哈一笑,往正厅里瞄了一眼,隐隐有些鬼祟,随即便殷勤让客:“来,叶兄,马老弟,请请请,先请厅里坐,院里乱。”
蒯鹏把二人让进厅中坐了,扬声喊道:“小红,小红,上茶啦。”
蒯鹏喊了两嗓子,不等回答,便搓着手对叶小天笑道:“小红那丫头,是一个老军头家的姑娘,粗枝大叶的,也不是个会侍候人的姑娘。得嘞,我去张罗一下吧,昨儿个在草场上网了十几只雀子,正好炸了下酒。”
“我就知道你好这口儿,雀子都给你拾掇完了,就等下锅呢!”随着声音,一个女子笑盈盈地迈步进了大厅:“今儿你又请了哪几位兄弟回……”话犹未了,那女子目光一转,突然看到叶小天,登时呆在那里。
月白的衫子,葱绿的裙儿,腰间系一条碎白花蓝底的小围裙,双手袖管儿挽着,比起以前的婉约清丽,稍显丰腴了一些,但脸上的血气更显健康了,原本的柔美也被俐落干练的气质所取代。
叶小天缓缓站起身,看着她,她蓦地退了一步,俏脸有些发白,讷讷地唤了一声:“叶大哥”。
蒯鹏有些紧张无措,但他咬一咬牙,还是大步赶过去,勇敢地拦在她的前面,对叶小天道:“叶兄,我……我们……”
叶小天看看水舞,再看看荆鹏,忽然笑了,乜着蒯鹏,点一点头,道:“老荆,好啊你,我让我帮着照料一下水舞妹子,没想到你居然监守自盗!”
蒯鹏也分不清叶小天这句话是调侃还是嘲弄,讪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叶小天负起手,回想着道:“我想想那信上是怎么说的,对了!品学兼优、家世清白,我还想呢,如此俊彦,若能真心相待,水舞妹子也算终身有靠了,谁晓得竟是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蒯鹏听到这里终于确定了叶小天的心意,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他又局促地搓一搓手,干笑两声道:“我还不算品学兼优、家世清白么?”
叶小天渐渐敛了笑容,看看蒯鹏,又看看水舞,向他们轻轻点点头,真诚地道:“恭喜你们!”
水舞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蒯鹏慌忙把她拥入怀中,用那粗大的手指笨拙地给她抹着眼泪儿,心疼地道:“哭什么,哭什么,叶兄也恭喜咱们来着”。
水舞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叶小天、亏欠了叶小天,这心事一直压在心头,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心病,如今全都化成了泪水,她哭的越畅快,心里越轻松。
一个不停地哭,一个手足无措地哄,叶小天早知道水舞爱哭,可还头一次看到她的泪水可以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过人家有男人在哄,虽说笨了点儿,还真轮不到他上前。
叶小天目光一转,忽然看见门外还跟着一个老妈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一根手指吮在嘴里,瞪着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叶小天便走过去,向那老妈子示意了一下,轻轻接过孩子。
那孩子也不怕生,伸出小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硬硬的胡碴,咧开嘴巴笑了。
叶小天笑道:“好小子,走,大爷带你晒太阳去!”
叶小天抱起孩子,悠然地转进了花园,他刚走片刻,就见七八个手持红缨大枪的士兵押着秦良玉和展凝儿两个人走进千户所。要说是押却也不算准确,因为这两位姑娘昂首挺胸,兵器在手,实在不像囚犯。但七八个兵以枪尖相抵戒备却也属实。
薛水舞刚由蒯鹏哄得止住了哭声,扭头只看见马千乘一副看戏的表情坐在那儿,一问叶小天去处,却是抱了孩子去园中游耍去了,两夫妻刚刚赶出客厅,就看见那两位女中豪杰雄纠纠、气昂昂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