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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牛山聚议大厅里,此刻十分的热闹。左边三排椅上坐的是石阡杨家的人,杨家的小土司坐在最上首,才八岁的小姑娘,抹着泪儿,一脸畏惧。她身旁围着几位族中长老,弯着腰儿与她低声窃语,也不知是在哄她不要哭,还是在面授机宜,告诉她一会儿见到叶小天该如何低声下气。
张家的人坐在对面,一个个神色木然。坐在首位的是张孝全,也就是当初收受戴同知好处,在府衙门口以替兄报仇为名杀死朴阶的那个张绎庶子。
张家流年不利,张铎、张雨桐父子相继去世,现在张绎、张雨寒又成了卧牛山的阶下囚,这个本来只有混吃等死一途的庶子居然成了张家的核心人物。
看他坐在那儿一脸木然,也不晓得他是真心想要解救父亲和堂兄出来,还是巴不得他们身首异处。如果那样,张家固然是没落了,可对他而言,却是大大的好事。
曹家倒是没有来人,据说在曹瑞雨被擒之后,曹家的人为了争夺土司之位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曹家瑞字辈的还有曹瑞风、曹瑞雪两兄弟,但二人已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得到土司之位的机会。
成为土司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可是自从贵州出了个叶小天,貌似土司就成了一份高风险的职业,曹家已经一连栽了三个土司,他们实在是不想冒这个风险。
但风雪两兄弟对土司没兴趣,更年轻一辈的人却不然,曹家三房的东西南北四兄弟以及四房的春夏秋冬四兄弟对土司之位极为热衷,三房和四房在争,三房和四房内部几兄弟也在争,现在也不知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春天赶走了冬天。
展家的人站在大厅正中,其实厅中座位还很多,他们大可坐下等候。但展凝儿不坐,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入座。
展凝儿此刻非常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叶小天了。这些日子,她心中好不凄苦,她多想对叶小天倾诉心中悲苦,扑进他的怀抱。接受他的慰藉。
其实展家对凝儿根本谈不上束缚,虽然大伯之死曾经给她造成很大冲击,可是从她和展龙大打出手,之后又冷斥大嫂二嫂的行为,可以看出家族根本束缚不了她。
她受制于展家唯一的原因只有她的生身母亲。她的母亲和从小离经叛道的凝儿不同。
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在她心中,家族的利益从来都是高于个人诉求的。
展凝儿本性崇尚自由,却因对母亲的爱,不得不委屈自己,她想把这些苦楚都说给自己的男人听。但是……当一道人影从屏风后面闪现出来时,心中刚刚一喜的凝儿却是大失所望,那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叶小天,而是李师爷。
李大状一露面,杨家和张家的人就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木然的也不木然了。悲切的也不悲切了,一个个满面紧张,七嘴八舌地问道:“李先生,叶大人怎么说?”
“李先生,叶大人什么时候接见我们?”
“李先生,我们张家可是先来的,还请先安排我们见见叶大人吧。”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
李大状摇着扇子,向众人淡淡一扫,拿腔作调地道:“我们吏目大人忙得很,无暇接见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李某会说与我们吏目大人知道,如果有什么事需要面谈,我会再通知你们。”
在场的人有土司、有土舍、有头人,个个都是身份极尊贵的人。而李大状却是一口一个我们吏目大人,这情形就好比市委书记、市长、县长一大堆人跑到某个小山村去,村长却摆架子不露面,派个村里的会计去大剌剌地告诉他们:“我们村长太忙啦,没空见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问题是面对如此摆谱的李大状。众人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杨家小土司急得直扯自己舅公的衣袖,她那舅公便对李大状点头哈腰地道:“李先生,犬子糊涂,受奸人蛊惑,与叶大人为敌,如今沦为阶下囚实属活该。我们石阡杨家愿意从此一切唯叶大人马首是瞻,只希望叶大人能高抬贵手,饶犬子一命,给我们杨家一条活路啊。”
张孝全也满面陪笑地道:“李先生,家父与堂兄受奸人蛊惑,与叶大人为敌,落得这般下场,那是罪有应得。不过,叶大人大人大量,还望能高抬贵手啊,只要能释还家父与堂兄,要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这次,我们张家带来白玉马一双、翠玉西瓜一只,羊脂玉瓶一对……”
“受奸人蛊惑?你们一个个的都说受奸人蛊惑,奸人是谁啊,嗯?你们告诉我,奸人是谁?”李大状扇子一收,大剌剌地点在面前几个人的鼻子上。
杨家舅公和张孝全不约而同地看向展凝儿,展凝儿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喝道:“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是奸人?”
张孝全嘿嘿一笑,道:“姑娘不要误会,我们说的自然不是你。不过……”
杨家舅公接口道:“不过,展龙展土司却不是姑娘你。我们杨家举族迁徙,是谁收留?张家离开铜仁,是谁怂恿?”
展二嫂怒喝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像条丧家犬时,就对我展家苦苦哀求,现在就要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我展家头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