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驿丞仰天打个哈哈,道:“不错,馆驿是负责接待来往官吏的所在,不过品级不同,待遇也不同。阁下不过是个千总,要住馆驿可以,但只有一厅一寝之地,容不下你这么多的家将。”
皮副千总笑吟吟地道:“如果是押运待罪之官进京呢?朝廷有没有规定待罪之官单独入驿馆居住,押解人等另行安顿住处?”
这当然不行,待罪之官很可能就是真的有罪,如果他畏罪潜逃怎么办?驿馆的驿卒没理由替你承担看管责任,再说驿卒也不专业,很可能真的会让待审的犯官逃掉。
向驿卒微觉意外,谨慎且奇怪地问道:“你是犯官?”
待罪的官员时常过境,这不稀奇,问题是押解犯人的还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多人,你以为你是张太岳、冯保那等大人物么?居然要几百个铁骑军士押送。
眼前这人只是一个千总,居然要这么多人押送,居然军法不能制裁,要押送京师交由朝廷裁断,这得多大的背景后台,又或者惹下了多大的乱子?向驿丞不敢不谨慎。
皮副千总“呸呸”几口,道:“我一个小小千总,哪有资格到朝廷受审,待罪之官是这位……”
皮副千总向侧后方退了两步,微微躬身,对向驿丞隆重介绍:“这位是铜仁卧牛长官司长官叶大人!”
向驿丞这才注意到叶小天,叶小天骑在马上,一身锦衣,骨格清奇、眉眼俊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带着豪奴出门游赏的贵介公子,如此模样、如此打扮的一个人,居然是个犯官!
不过向驿丞马上就想到了皮副千总的介绍:“卧牛长官司长官!”向驿丞顿时恍然,长官司是土官中的一种官制,流官之地没有,既然是土官,那都是世袭罔替的,年轻轻的就做了官也不稀奇。
向驿丞却未想到他眼中的这个官二代,是个实打实的官一代,不然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叶小天从一个狱卒,仅仅数年功夫就做了一方土司固然传奇,比起刘邦仅仅七年功夫就从一个小小亭长变成一个开国皇帝的逆天气运,却也不算什么了。
向驿丞半信半疑地向皮副千总讨过公文看了,确实无疑,不禁好生无奈。朝廷只限制了过境官员入住馆驿可享受的待遇和随从人员的多寡,免得他们揩朝廷的油,但是却未规定过罪行未定官员只能配几个押解人员,像叶小天这种特殊情况,当初制定这一制则的人想破头也是想不到的。
无奈之下,向驿丞只得向皮副千户期期艾艾地说明了情况,紫阳县太小,虽然设了馆驿,但接待能力非常有限,满打满算,连主带仆也就接待近百人。皮副千户一行人有三百多人,还有三百多匹马,小小紫阳县馆驿根本接待不了。
皮副千户这下可逮着了道理,盛气凌人地道:“向驿丞,你的苦衷,末将……哎呀,我这一个小小千户,可还不配称将。下官是了解的,可下官也是奉命办事啊。你瞧这三百多人,人吃马喂的,花销得多大?我吃你的住你的,那是朝廷承担。我若是自行出去租住、饮食,这笔开销我找谁报去?”
向驿丞也知道是自己方才的态度得罪了他,只好低声下气地解释:“皮千户,理儿固然是这个理儿,向某供应饮食也是应该的,可你们要是入住,难不成要睡在院子里?就算向某把自己的住处也让出来,这么多人马也是住不下的……”
向驿丞正说着,远处又有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赶了来。这一行人正是始终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叶小天的展虎一行人。
展家展虎,张家沐东,曹家郭建武。展虎是现任展氏家主展龙的亲弟弟,沐东是张雨桐的内弟,而郭建武则是曹瑞希的内弟。这三个弟弟一路跟着叶小天,一有机会有就言语打击一番,但从来没有什么实质的举动,皮副千总已经对他们渐渐打消了戒心。
在皮副千总看来,他们就是想一路打击叶小天,直到跟进京城,亲眼看着他受到惩治。当然,在不断的骚扰过程中,也可以让他没有精力去思考继而遥控卧牛岭的局势。
但是,展虎真是这么打算的吗?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馆驿门口的大队人马,沐东忍不住对展虎道:“虎哥,咱们已经跟了这么久,难道真要一直跟进京城去吗?”
郭建武也不耐烦地道:“你不是说要在半路上送他上路?咱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展虎冷笑一声,瞪着远处的叶小天,阴恻恻地道:“我们不需要动手!我跟来,不是为了要跟他动手,只是想亲眼看着他死!你们别急,紫阳,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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