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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并不能据此确定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就来自于家寨,从今日发生在三岔口的一幕来看,行刺的杀手至少有三伙。但是他能确定,除了他自己派出去的那十个人,其他人并不介意顺手把他干掉。
而且从各方立场来看,不管是展家、果基家还是杨氏两兄弟,暗杀他的理由都不充分,尽管他和果基格龙还有杨羡敏之前都有些不愉快,但那只是私人恩怨,牵扯到族群利益,倒是于家想暗杀他获益最大。
他是张知府派来的调停人,于家也属于铜仁府,张胖子的面子他们多多少少都要给一些,可是如果张胖子派来的调停人被人暗杀了,那时会怎么样?他们就更有理由占据水银山,甚至以此事激怒张胖子,促使铜仁张家也趟进浑水。
“于家的人么……,于家能做主杀我的,只能是于俊亭,这个女人,心好毒!”
叶小天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不是一个吃了亏还很难忍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叶小天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所以他等不了十年。叶小天对那侍卫附耳说了几句,那侍卫微微一惊,诧然看向叶小天。
叶小天冷笑道:“我已经摸清她的心思了,她想乱,那我就让她乱个够,你尽管去做吧,不会有事!”
那侍卫垂下眼睛,恭声道:“是!”
这个夜晚,于家寨内寨的土司主宅里灯火通明,头人、管家们都被召集到这里,与土司、土舍彻夜议事。可以想见,果基家、杨家和展家的人这一晚也不会睡好,三岔路口的一场纷争各部落都死了不少人,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且,各部落的土司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夺取水银山的绝好机会,只要他们能抢过道义的大旗扛在自己肩上,就能得到其他部落的同情与支援,他们占据了道义,就更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
五坝岭位于水银山以北约三十里处。此处山峰林立,重峦叠嶂,溪谷幽深,竹木苍翠,景致甚是迷人。五坝岭竹海深处,有一座粗陋简单的建筑,看其风格有些像道观,它也确实是一处道观。
道教在贵州一带流传甚广,事实上四川作为道教的发祥地,将道教以此为核心辐射出去,受其影响最大的省份就是云、贵、渝。到后来贵州许多土官也信奉道教,广创神祠、宫观,对道教的传播进一下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比如播州杨氏例代土司就信仰道教,杨端第二十六世孙、播州宣慰使杨斌曾于正德十三年随道士白飞霞学道,次年干脆在高平建了先天观,整日于石室中修炼,还给弟子们讲《周易》,著有《玄教大成道法》等书。
这一代的杨氏土司杨应龙同样崇信道教,他曾在遵义海龙囤修醮,并考验道士方术,命道士手持利刃自斫,以手不伤者为有道行。道士鲁一冲一身硬气功出神入化,当即以剑自斫,结果剑锋卷了刃却皮肉不伤,被杨应龙聘为法师。
因之,在这五坝岭人烟罕至之处竟也有了一座道观。这道观中只有一师一徒两个人,香火不旺,所以除了自己种植些庄稼和蔬菜,他们还会应邀为百姓设傩坛作法,收些酬劳。
傩坛的掌坛师与道教虽然各有起源与理念核心,不能等同而论,可事实上经过千百年的发展与融合,它们早就搞的傩道不分了。许多傩坛的掌坛师就自认他们是老君教,因此道士做傩坛掌坛师也就不稀奇了。
附近的山民都知道,竹海道观中的老道士法号尘了,至于他那小徒弟,本是一个弃儿,被尘了道长捡回来做了徒弟,没有正式名字,只知道他的师父叫他石头,据说捡到他时,他就是被人弃置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
除了需要请尘了道长去他们那儿做法事、还愿、祭祀、庆典等事时,山民才会进入林海到道观商请,其他时候绝少有人会到竹海打扰,是以竹海中很是幽静,在这幽静的夜晚,道观中本该早就熄了灯火,可此时老道士尘了的房间里却依旧亮着灯。
灯下对坐着两个人,菜是一碟炒豆子,酒是自酿的糯米酒,嚼一口咯嘣脆香的炒豆子,灌一口自酿的醇浓老酒,两个人神态悠然。
北边那人麻鞋道袍,正是附近山民所熟悉的尘了道长,坐在他对面的却不是他的小徒弟石头,而是一个年纪与他相仿,削瘦高挑的老者,这个老者正是从葫县越狱,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王宁王主簿。
尘了道长拈起一颗豆子,咯咯嘣嘣地嚼着,对王宁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杨家、果基家还有于家,三家的迎亲下聘队伍,在水银山大打出手,据说是有人放冷箭意图行刺,而被行刺的人居然囊括了所有各方。”
王宁呵呵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展家想和果基家联姻,再联手压制杨羡敏,制止水银山之乱,这怎么可能。那杨应龙野心勃勃,绝不会坐视此事成功!所以我一直袖手不理,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