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楼上,叶小天、张泓愃等共计八人,满满当当坐了一桌,首席位置坐的就是叶小天。
叶小天当然明白这一席上哪个座位是首座,不要说他现在是待罪之身,就算他还是典史的身份,又岂能跟在座的这几位公子哥儿比,大概也就只有汤显祖和他一样是举人身份,但他有官身,算是勉强高出一筹。
叶小天自然不肯坐首座,却被张泓愃和乔枕花硬按在那里,然后左右陪着他坐下了。这些高官子弟们固然有些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可他们一旦真心佩服了某人,却也是毫不在乎对方的官职和身世的。
众人坐定,张泓愃率先举起杯,春风满面地对叶小天道:“叶贤弟,如果不是你,我们几个可筹不到这么多银子,必然要受徐麒云等人一番折辱了。如果不是贤弟你,我等也必然找不回这些银子,少不得要千夫所指,留下骂名。幸亏贤弟聪明睿智,替我等洗刷清白,揪出关小坤那等小人,这杯酒,我们敬你!”
叶小天笑道:“张兄,你这么说,可要捧杀兄弟了。你我兄弟意气相投,在这件事上更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于公于私,小天都该竭尽所能,张兄这般客气的话那就见外了。”
张泓愃哈哈大笑,道:“行了,我酸,你也酸的可以。那咱们就不说客套话,是兄弟的,就干了这一杯!”蒯鹏等人纷纷举杯应和,大家一起满饮了一杯。
张泓愃又斟满一杯酒,对叶小天笑道:“我听汤兄说,叶贤弟你是做官的?不知你这次来金陵,是要往何处为官,如果就是金陵城,那便最好了,你我兄弟以后正可常常聚首。”
这些人都是因为共同的爱好才凑到一起的。先前张泓愃等人只是听汤显祖提了那么一句,并未在意叶小天的出身和来历,此时才真正问起,也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兄弟的缘故。
叶小天叹了口气,苦笑道:“小弟这个官啊,真是说来话长……”叶小天把他来金陵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别看张泓愃等人平时一副轻佻模样,到底是官宦人家,其中利害一听就明白了。
张泓愃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贤弟你就不用担心了。张江陵已经垮台,朝廷上正在清算他的余党。你是张江陵亲笔批示要抓捕的人,这就成了你的护身符,没有人敢冒着被人疑为张党的风险找你麻烦。”
乔枕花的老爹是御史,对朝廷动向也了解的很,安慰道:“张兄所言甚是,不过朝中动荡若斯,一时之间却也没人顾得上你了,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等张党得到清算,清理张党腾出的官位都有了主儿,才会有人想到你的事,这时间可就不好说了。也可能一两个月,半年一载也不稀奇,有时候啊,大人物扯起皮来可是旷日持久。”
柳君央笑道:“你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当叶贤弟和你们一样不求上进吗?这件事啊,我看你们该跟家里的老爷子说说,虽然他们不是正管。可是出面过问一下,叶贤弟的事便也能早些了结。”
张泓愃拍着胸脯道:“这没问题,虽然我老爹是兵部的,可是去其他衙门说句话儿,别人也得卖他个面子。何况,叶贤弟这事动静不大,又不牵扯到太高的权位,为兄一定帮得上忙。”
叶小天一听大喜,连忙举杯道:“如此,小天就多谢兄长了。”
这顿酒众人吃得十分快意,等到酒席散去,叶小天、汤显祖、华云飞和毛问智带着几分酒意,说说笑笑地走回驿馆,老远就见驿馆门口站了几个人,几人正在东张西望。
灯光映在他们身上,正是展凝儿、太阳妹妹和冬长老。此时已近年关,虽然江南节气不算寒冷,但毕竟比不得春夏,三人身上都披了披风,在台阶上走来走去。
叶小天等人还没到,说笑喧哗声便已传了过去,冬长老还眯着眼看呢,展凝儿已经迈开一双悠长的大腿迎了上来。展凝儿气冲冲地道:“叶小天,你到哪儿灌猫尿去了,直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毛问智大着舌头道:“大……大哥,我看凝儿姑娘说话的语气,可是像极了你的老婆!”
展凝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华云飞赶紧后退一下,提防展凝儿一脚踢飞大嘴巴毛问智时,以便接住他,谁料展凝儿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又看向叶小天,顿足道:“莹莹被人带走啦!”
叶小天略有酒意,听展凝儿大发娇嗔,正想调侃她几句,一听这话顿时呆在那里,他不敢置信地道:“莹莹被人带走了?被什么人带走了?你……你怎么不看住她?”
叶小天马上幻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场面:从小被家人保护的太严密,以致烂漫天真、不知人间险恶的夏莹莹被人贩子拐走、凌辱、甚至卖入青楼,一时间叶小天吓得汗都下来了,酒意登时醒了。
展凝儿恨恨地道:“我看着?我拿什么看着,人家老子来领他闺女回去,我有什么理由拦着?”
叶小天一听这话,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却更加绝望了。如果莹莹被人贩子拐走,处境可能会很可怕,但若及时施救,却也不无抢回来的可能。可是被她老子带走,他该怎么办?
华云飞道:“展姑娘,夏姑娘的父亲来了金陵?他把夏姑娘带回红枫湖去了么?”
展凝儿道:“我怎么知道他把莹莹带去了哪里?他们是傍晚时分才来的,这个时辰应该来不及出城了,对了!是那个徐小公爷带夏老爷子他们来的。”
叶小天诧异地道:“徐小公爷?你说徐麒云?夏老爷子怎么认识他的?”
展凝儿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反正人家老子来领人,我是没法拦?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