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辞麻了:“那你当真觉得这个方式有效么?”
杨放点头:“当然有效,不然他哪有进入十王府的运气?殿下愿意募他当府官,就说明我们夫妻俩的努力已经卓有成效了!”
好!
很好!
逻辑闭环了!
赵辞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以前只知道杨墨过得窒息,却不知道他过得这么窒息。
灌毒加电疗,这谁顶得住啊?
杨墨的金色愿望,有一点就是克服恐惧,这特么的恐惧怎么克服?
除非自己帮他把他父母砍了,不然短时间内还真想不到帮他克服的办法。
对于这种逻辑闭环的疯子,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这种是他们的家事,自己想要插手无比困难。
就算以势压人,逼迫他们夫妇停手,等来的也大概率是阳奉阴违,因为杨墨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
愿望的后半段,好像是破茧成蝶。
可问题这茧不像是蚕丝编制成的。
至少也是螺纹钢啊!
沃日。
服了!
这个时候。
岑秀托着一方锦盒过来了,对瑟缩在一团的杨墨视而不见,笑吟吟地看向赵辞:“殿下,这些都是新鲜的菌子,听墨儿说殿下喜欢吃这些,我们夫妇特意多问族中要来了一些配额。”
赵辞:“……”
之前都是用麻袋装的,现在是锦盒?
岑秀继续笑着邀约:“对了殿下!等会我们就会给墨儿雷霆贯体,都是从正经雷修那里买来的雷霆符纸,我们夫妇俩的积蓄都花在这了。
正好也能让您见见,墨儿是怎么一步一步翻身的。
这孩子别的地方一般,就是能吃苦,只要你好好用他,必定能在府争中有所建树。”
赵辞:“???”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想看电疗?
他刚才还疑惑,为什么这夫妇俩一直要向自己展现这么奇葩的驯子方式。
但现在他明白了,这里面不乏苦肉计的成分,绑架自己以后多给杨墨倾注资源。
倾注是一定要倾注的。
可这种手法,实在让赵辞生理不适。
这愿望不愧是金色的,自己现在根本解决不了。
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多谢两位的菌子,不过我觉得这雷霆贯体还是大可不必,我先告辞了!”
说罢。
直接拱手告辞,然后快步离开,这愿望绝对不是七天能够解决的,等从北三郡回来再徐徐图之吧。
夫妇俩目送赵辞离开,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随后坐到了杨墨的旁边,看着他浑身抽搐却一声不吭的模样,眼神中满满都是赞赏和骄傲。
等了许久。
杨墨醒了。
岑秀温柔地笑道:“墨儿,你不怪爹娘吧?”
杨墨看着她殷切的神情,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声音虚弱道:“不怪!”
岑秀感叹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前你还不信,但是现在你看,现在你已经是十王府的府官了,爹娘说的没错吧?”
杨墨赶紧点头:“没错!爹娘做的对!”
岑秀轻轻叹了口气:“娘也知道,在殿下面前让你难堪不是一件好事儿,但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到时府争的资源,你能争取就争取!”
“是……”
“当家的!快将玉蟾取过来。”
“好!”
不一会儿,杨放就过来了一个浑身霜白,皮肤上疙疙瘩瘩的玉蟾。
岑秀抚了抚杨墨的脸:“墨儿!乖,舔了玉蟾的汁液,咱们就去雷霆贯体!”
杨墨:“……”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玉蟾的汁液,给人带来的痛苦不下于刚才自己吞服下去的奇毒。
配合雷霆贯体,能最大程度提升肉魄强度。
可那痛苦。
岑秀见他恐惧,不由有些愠怒:“痛苦么?痛就对了!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用痛苦换提升都没有门路!不论是缺金少银的穷人,还是天赋很差的贵族子弟,他们难道就不痛苦么?
你!至少有一个用吃得苦中苦,换成为人上人机会的机会!
别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我和你爹所有的钱财,都用来给你换资源了!
你可不能不争气!”
杨墨不住地颤抖,身体早已对那些痛苦产生记忆,只是想想就仿佛场景复刻一般。
但他觉得岑秀说的有道理。
若吃了苦中苦,就能成为人上人,那这世间,肯定所有人都嘎嘎能吃苦。
可那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哪怕吃十分的苦,能获得一分的报酬。
都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所以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还是重重将头点下。
……
阚府。
阚天机半躺在池塘边的椅子上半闭着眼小憩。
身穿素白棉裙的阚落棠背着行囊,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池塘中涟漪不断。
却不是因为鱼儿上钩的缘故。
而是今天天气一直很闷,池塘中的鱼儿早就憋闷得不成样子,纷纷浮到水面上吞咽空气。
良久。
阚天机没有睁眼,阚落棠也没有离开。
终于。
阚天机忍不住了:“乖孙女,你就一定要去北三郡?”
“是啊爷爷!”
阚落棠笑了笑:“马上就要深秋,疫病当九分防一分治,现在正是去北三郡的最佳时间。而且赵辞这次代皇赐丹,正好能提供极大的助力,爷爷你就同意我过去吧!”
阚天机懊恼地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不是告诉你了要避嫌么?你这一去……”
“赵辞说过,行得正坐得端,无谓明哲与保身。况且,我们做的事情不一样,即便到了也未必会见面。”
“但是……”
阚天机叹了一口气:“这次北三郡之行,对他乃是大凶之兆,你随之同行,即便彼此不见面,也会有祸事沾染。”
阚落棠反驳:“因为担心祸事,我便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
阚天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这次你求他让此次赐丹惠及平民,本就是违反人之道,势必会带来反噬……”
阚落棠莞尔一笑:“这件事是我求他做的,也就是说凶险来源于吾身,那我就更应该去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这些丹药分发给了那些平民,也不过是消除一时灾祸而已。北三郡是镇压五行狱的重镇,就注定了那里的人无法翻身。
是!
一气生,百病消。
可五千颗看着多,相比于北三郡加起来百余万的人口,却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
五千颗颗丹药,的确够某些人活得轻松点。
但到下一代呢?
难道还会有一万颗免费的丹药供他们白拿?
北三郡在底层奋力挣扎的人有几何?又能有几个人能真正翻身?”
“可他们至少在挣扎。”
“但这世道,可从来不是吃得苦中苦,就能成为人上人的!”
阚天机指着池塘:“就像它们,生于死水之中,便是再奋进,遇见阴沉的天气,也只能挣扎到水面喘息。
阴天不会在意它们能否喘息,它们也不可能跃进大江大河。
因为大江大河中,有的是大鱼,根本没有他们生存的余地。
何况。
这潭死水离得太远。
他们没有跃入大江大河的机会!”
阚落棠眼帘低垂,似乎颇有触动,只是过了一会儿,又笑着仰起脸:“可它们至少还有浮到水面上喘息的机会,我们不能因为它们生活在死水中,连这喘息的机会都给剥夺了吧?”
阚天机眼角一抽:“可一入死水,你自身难保。”
“倒也未必!”
阚落棠抱住阚天机的胳膊,撒娇道:“爷爷!北三郡的百姓和官吏都认得我,我也了解他们,他们不像是会在这件事上为难我们的人。而且赵辞乃是陛下亲封的赐丹正使,就算有危险,又能危险到哪去啊?您就同意我过去吧!”
不怕孙女讲道理。
就怕孙女撒娇。
阚天机心焦得头都快秃了,却也架不住阚落棠软磨硬泡。
只能点了点头。
阚落棠说了一句“爷爷真好”,便快步奔出了阚府,骑上早就备好的快马,就径直朝北三郡赶去。
院子里。
阚天机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满是裂纹的龟壳,愁得直皱眉头。
卦象显示未来三年大小祸事不断,很难得到善终。
若阚落棠能离得远远的,等赵辞身亡,则祸事自消。
可偏偏。
这丫头主动招惹上了赵辞。
命数一交织上,除了他们自己,就算神仙也难解开。
他当然想要阻止阚落棠。
但他清楚自己孙女的脾气,虽然今日是求自己放行,但其实行囊和快马早就备好了,方才好话说尽,也不过是给自己这个当爷爷的面子而已。
就算自己不同意,她也会想尽办法去北三郡的。
阚天机站起身,朝她离去的方向望了望,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这丫头对于人性太过乐观。
此行若是能击碎她的幻想,让她知难而退。
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
阚天机摩挲着龟甲上的裂缝,眉头紧皱:“究竟是谁,竟敢让一个皇子卷入此等凶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