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慎默然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明自己过得很不如意了,但他还是见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
就在这时,袁肖飞抱着两个油纸包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进门后见小余红完好才松了口气,将怀中的两个油纸包放在刘慎面前的桌子上。
“你要的两只红皮鸭子。”
“嗯。”
刘慎拆开一个油纸包,那扑鼻的香气让他想到了当初逃难来安庆府时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余光瞥了眼,见袁肖飞和余红兄妹二人在一旁干咽口水,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他将那还没拆开的油纸包推到一旁,说道:“你们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两只红皮鸭子。”
“可……”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
袁肖飞话还没开口便被他的凶态唬住了,还以为这只红皮鸭子是自己的断头饭。
见余红肚子饿的咕咕叫,他也不再推辞,红着眼睛扯开油纸包,撕下条鸭腿塞到余红手中。
“吃!!”
“四年前那场洪灾,我逃难到了安庆府。”
刘慎见兄妹二人狼吞虎咽的吃着红皮鸭子,自顾自的说道:“当时官府用于赈灾的稀粥每日有限,我饿的头晕眼花,实在没办法了,于是趁着醉风楼小厮备宴时偷吃一只红皮鸭子充饥…”
“那只红皮鸭子很好吃,酥软香甜,我吃的满嘴流油,骨头渣都没剩。”
“那只红皮鸭子也很难吃,我吃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噎的眼泪直流,直到抛下尊严才勉强咽进了肚子里。”
“……”
兄妹二人听到他毫不顾忌的谈及自己偷吃红皮鸭子的事也是一愣,袁肖飞抿了抿唇角,问道:“然后呢?”
“然后?”
刘慎啃着鸭子,颇为缅怀的说道:“然后我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卖身去吃了漕帮饭。”
“再后来,我第一个月领到月钱后又去了一趟醉风楼,买一只红皮鸭子,付了两只的账…”
“不得不说,那只鸭子吃着是真香啊,现在想想依旧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
袁肖飞愣在原地,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东西,但又像是隔着一层膜,听的并不真切…
“教你一条非常重要的人生法则,我领悟到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小子。”
刘慎吐出一块骨头,正色说道:“人最害怕遇到两个难关,一是歧途,二是穷途。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走上歧途并不可怕,因为歧途仍有退路;可怕的是走到了穷途,没有退路,也没有去路。”
“歧途,穷途……”
袁肖飞眼眶发红的低着头,似是不敢多看他一眼,问道:“我……我还有机会吗?”
“有!”
闲聊间,刘慎已经将面前的红皮鸭子吃了个干净,拍拍手起身说道:“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
袁肖飞愣愣的看着他,显然还没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而刘慎此番来溪口镇有事在身,遇到他们兄妹二人纯属意外,如今钱袋子找回来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便也不想多留。
“念你年幼,懒得送你去官府了。”
说罢,转身而去…
破旧的草屋中,兄妹二人见他离开,竟莫名有种茫然无措之感。
余红吮了吮沾在手指上的油渍,轻声说道:“哥哥,这位大人看起来凶,其实是好人咧。”
“我知道…”
袁肖飞闻言面色阴晴不定,随手将手上的油渍抹在身上,然后钻进床底拉出个破木箱翻了翻,待找出一本虫蛀鼠咬的破旧古籍后,一个箭步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