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庄虎臣拼命打马,心都飞了时候,娘子关这里刘光才更是胆寒。他倒不是怕死,而是现在地局面已经几乎失控了。刚才庄虎臣说洋人真给他面子,他是说对了一半,洋人不仅是给他面子,并且是给了个十足。
几个侥幸没被廓尔咯人发现的暗哨源源不断地发来消息,大队的联军打着各式各样的军旗,还拖着无数门大炮,向娘子关进发,由于不能跟踪侦察,暂时判断不出来有多少人,但是估计起码不下两万。刘光才看见情报,当时就觉得头开始发昏了,乖乖,感情洋人把多一半的兵力都开过来了,这是准备一口就吞下娘子关了。这么多的洋兵,怎么打?本来按照钦差大人的布置,靠着山体的炮台和地面的交叉火力,是能抵挡一阵的,可是刚才又有人来报,健锐营也已经快拼干净了。难道这些尼泊尔来的山猴子就真的如此厉害?大营的援兵离这里有十多里,等他们集合完毕,再准备好武器到娘子关的时候,怕是够戗了。自己的兵自己心里有数,光集合起码也得小半个时辰,更别提再跑个十多里到这儿了。原来听评书的时候说福大帅征尼泊尔,那都是宵小闻风丧胆,天兵一到犁庭扫穴,蛮夷哭着喊着上表称臣的!可这四百多健锐营才上去接火了一刻种多点,居然都快被打光了?当年在西藏打败这些山猴子的就是八旗禁军啊,尤其是健锐营功劳最大。这怎么过了百十年,就成了这个样子?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马福祥一看刘光才的脸色不对劲。他也听说了洋兵大队来了,一旦炮台出了问题,那这仗就不用打了,不光是不用打,下面的弟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他对刘光才道:“刘军门。我带人上去吧。”
刘光才摇头道:“云亭啊,炮台这里是最关紧的,你们回回营又是最能打的,好钢用在刀刃上,都拼干净了,才能轮上你们。”
刘光才苦笑了一下道:“忠毅军的山西弟兄,跟老子走。”
忠毅军地亲兵都跑到他跟前,马福祥一把拉住他道:“刘军门,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啊!你去不得。刘光才挣了一下。可力气没他大,挣不脱,叹口气道:“云亭。现在的局势危急万分,我不去谁去?说什么也要拖到援兵赶到。”
马福祥还是面无表情:“我答应过李镇台,不能让军门少了一根毫毛,我们回回说话,一句是一句,真主在天上看着我们,答应过的事情必须做到。”
刘光才眼睛冒火道:“马福祥,你混蛋!你想造反啊?松开我!”
马福祥对着自己的几个亲兵道:“快,把刘军门捆起来。”
几个回回上去就把刘光才绑了个结实,马福祥拱手道:“刘军门。等仗打完,你就是砍了我,兄弟没二话,但是现在不能让你往前冲。”
刘光才又气又急,大骂道:“马回回。你个混蛋!老子要宰了你。”
马福祥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对着忠毅军地亲兵道:“你们看好了刘军门,万一有什么不对,保护军门撤退,这里我守着。”
忠毅军的几个参领、守备之类的小军官看着马福祥。都是眼眶里湿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拱了拱手。
马福祥对着自己手下的兵叫道:“回回弟兄们。跟我上!”
城关上的人是越聚越多,大部分都是充当了民夫的义和团,一个用白布把脑袋包得严实的男人挤到马福祥跟前,拦住他怯生生的道:“大人,您看我们行吗?”
马福祥疑惑得看着他道:“你们?”
这个人马福祥是认识的,就是庄虎臣刚到娘子关地时候,带着团民要冲辕门,被王天纵两枪削了耳朵的义和团二师兄,他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我们有很多人都会放枪,让我们去吧。”
被捆得结实的刘光才突然眼睛一亮,怎么把这些人给忘了?原本在娘子关地义和团有三万六千多,后来庄虎臣从里面挑选了八千精壮当了民夫,其他人就给发了路费撵回老家了,这些人有了工钱,也早就忘了什么无生老母、太上老君了,安安生生的干着苦力。他们就一直住在附近,光娘子关的城关里就住了三千。
二师兄看着马福祥犹豫,又道:“大人,俺知道你们瞧不上俺们这些人,可俺们也是中国人啊,头上顶着的也是大清的天,咱不能让洋鬼子过来祸害咱们这些老百姓吧?俺们行,起码能顶一阵!”
马福祥看着被捆的结实的刘光才,问道:“刘军门,您怎么看?”
刘光才道:“给他们发枪!”
二师兄跪下道:“谢大人。”
然后对后面的团民道:“走,杀鬼子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团民道:“方师兄,你做个法吧?”二师兄一楞,苦笑了一下道:“好。”然后从一个亲兵那里要了把刀,割破了手指,把血抹到刀上,然后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就算作完法了,忠毅军的亲兵打开了武器库,几千人一人随便拣件兵器就又回到城头,居然有人有把两面“扶清灭洋”地大旗给弄出来了。
三千人同时高叫道:“扶清灭洋!”声震山谷。
忠毅军的一个副将也是眼睛充血,对着那个二师兄道:“你和我各带一半人,分两边支援。”
二师兄点点头,挥手高叫道:“神拳的弟兄,给我来!”
三千人分两边,各打着一面“扶清灭洋”大旗,步伐坚定的向两侧山路走去。
“扶清灭洋”、“刀枪不入”的口号喊地震天响。
刘光才看着这些自己从来瞧不上眼的邪魔外道,只见他们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淌了满脸,喃喃自语道:“都是些好百姓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