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英租界的一座灰暗的两层楼房,浮云遮挡了月光,而这个地方又是没有安装路灯的,显得更是阴森,满墙的爬山虎在黯淡的月色下,变成了青黑色,细小的爪子和叶脉的筋络看着充满了诡异的色彩。这个不起眼的西式楼房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申报》的报馆。
自打几年前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被《申报》翻了出来。一个小小的举人和一个村妇发生的那点在大清国官员和百姓们看来,都觉得不值一提的冤案。居然一下子竟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百多的官员被杀头、流放、罢官。其中竟然还有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从此中国老百姓但凡是有个耳朵的,都知道上海《申报》了。大清国的官也才明白了些,这些洋鬼子报纸比督察院的老爷们的折子那是狠得多。防火、防盗、防《申报》,都成了各个衙门里流传的顺口溜了。
已经是二更天了,人们早就睡熟了。二楼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买办席裕福正在酣然入梦。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有人把房间的门砸的“咚咚”响。席裕福似乎返老还童,以和他五十岁的年龄不相符的敏捷一跃而起,抄起枕头边的手枪,警惕的蹦到门边,轻声的问道:“谁啊?”
外面的人用生硬的中国话道:“席,我的好朋友,是我!安纳斯!”
席裕福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略有不满之色,打开房间的西洋锁,表情又变成了十足的谦恭:“哦,美查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义和团打进租界了!”
安纳斯?美查是个快七十岁的英国老头,头基本上已经全秃了,但是身体和精神都还不错,他就是《申报》的创始人和大老板。今天他兴奋的脸上放红光。他压抑不住心情,扑上去抱住席裕福,在他光秃秃的前额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弄的席裕福一脑门的口水。
席裕福忍住恶心,笑着问道:“美查先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安纳斯?美查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成了老菊花:“我亲爱的席,我接到一封电报,你看一下。”
席裕福接过他手里的电报译稿,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半晌方道:“这是好消息吗?清军俘虏德、法、意一千二百人?意大利军队全军覆没?天啊,这租界危险了!”
安纳斯?美查笑着耸了耸肩膀道:“席,为什么不是个好消息?这些愚蠢的德国人还试图要挑战大英帝国的地位,他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皇帝威廉二世,哦,可怜的家伙,他不是叫嚣着要用匈奴王阿提拉的鞭子狠狠的抽打清国吗?现在他的军队被清国抽打了,估计他忘记了,阿提拉王也是东方人!德国人被教训了,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席裕福眉头锁的更紧了:“可是,这样的话,租界就更危险了,这几天,租界门口都贴满了海报,说是义和团准备进攻租界,杀光洋人和教民,以及我们这些为洋人服务的人。”
“放心吧,电报里说,联军的俘虏受到了最良好的优待,甚至可以去做礼拜,清国对西洋各国的态度应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