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夜色如此的沉静而美丽,秋天的晚上,黄浦江上的习习凉风让人心旷神怡。百老汇街上的电灯洒下温暖的熏黄色的光。平日里,一到晚上,一对对洋人情侣牵着爱犬勾肩搭背的散步,华界的清国人,也是携家带口参观这些把夜晚照耀成白昼的西洋玩意。
但是最近,法租界一到晚上,就没了行人,连安南来的巡捕都尽量不出来值夜班。这些日子,不光是法租界,英租界和公共租界的门口,经常在半夜被人贴上海报,义和团要来上海的消息嚷嚷的满城风雨。平日里张狂的洋人现在吓的都是收拾细软急忙买船票回国,有些在租界置了房产的,舍不得白扔了,就到处找门路贱卖。
海格路上的丁香花园,今天看起来还是和平日一样的宁静,但是在二楼的客厅里,却是热闹非凡,李鸿章也没了平日病恹恹的老态,看来是波尔多的红葡萄酒喝的有些高了,脸上满是红云。
李鸿章又端起了水晶高脚杯道:“来,都满饮了这一杯!”
盛宣怀看来喝的也不少,脖子都是红的,也站起来道:“好,就用这一杯,祝中堂福寿安康!”
李鸿章笑着摇头道:“这一杯应该是庆贺我大清中兴有望!国运绵长!”
杨士骧高声道:“中堂说的好!大清兴旺,咱们就兴旺!庆贺我大清中兴有望!国运绵长!”
满屋人随声附和着,都又喝了满满一大杯。
李鸿章兴奋道:“谁说我的北洋不行了?谁说我的淮军不行了?哪个混蛋再敢说这样的话,我李二拿拐棍敲死他!今后谁还敢再说这样的话?”
“那是,这次娘子关武卫军打的漂亮,那还不是咱们老淮军的底子?”杨士骧拍着桌子叫好。
“莲府,你那个弟弟是人才,好样的!给咱们两淮人争了脸,给我老李也争了脸啊!”李鸿章说着说着,似乎动了感情,浑浊的眼窝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杨士骧谦逊道:“哪里有他什么事情,这个还是庄纷卿的钦差,他不过是从旁襄赞一二罢了!”
李鸿章慢慢坐到西洋椅子上,拿块波斯毛毯盖住腿,缓缓道:“甲午年,我是伤了心的,淮军烂了,北洋烂了,被东洋小鬼子欺负!我在日本议和的时候,伊藤博文,一个后生晚辈,居然敢那么的逼我!我李鸿章纵横天下的时候,他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说到这里,李鸿章受过枪伤的眼睛又是不由自主的抽搐。
“中堂,过去的事情,莫再提他,今天高兴!”盛宣怀劝慰道。
侍女磬儿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大人,您喝杯咖啡,酒就少喝些,大夫说您不能多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