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虎臣勉强挤出一丝笑模样,老远就扯着嗓子叫道:“张公公,您老人家来了,您可是稀客啊!快请,进屋喝茶!”
张顺的脸上也是堆着笑,只是瘪着个嘴,怎么看都觉得比哭还难看:“庄大人,咱家给您贺喜了!”
“我能有什么喜事?呵呵,今天早晨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应在公公身上。”庄虎臣还在强撑着说些吉利的套话。
“太后有口谕,庄虎臣接旨~~~~~~”张顺也不接这个话头,公鸭嗓子拉着长音叫道。
“臣庄虎臣接旨!”庄虎臣一打马蹄袖,跪在地上,心脏的跳动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说了~~~~~~~~”张顺拿腔拿调的复述着慈禧的口谕。
庄虎臣只见张顺嘴唇蠕动,后面说的什么都听不真切了,耳朵里嗡嗡的响。开头两句话已经把他吓傻了。鹿钟麟骑马摔断了腿?如果是在昨天,估计自己还会信个五、六分,可是现在,是半分的信任也是欠奉。
好狠的手段啊!谁说满清的官员没血性?谁说满清的官员没胆量?起码是敢敲断腿的这股子狠劲就比自己强百倍!一个一品的大员啊!堂堂的军机大臣,居然为了不去娘子关前线,生生的把自己的腿打断,这大清朝,看来是真的完了!
屋子里,十几个人都是把耳朵贴在窗户口听着张顺宣旨。
杨士琦手一挥,狠狠的把茶杯摔到了青砖地上,惊得满屋人都去看他,只见他手仍然停在半空,手掌虚握,想是抓住什么似的,呆呆立了半天后,象是突然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完了,现在就是想敲断腿都来不及啦!”
赵驭德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其他人都是沉着脸,屋子里阴霾漫天,只有两个女孩低低的抽泣声,两人四行泪扑刷刷的落下,阴云后面总是会有雨水的。
屋子外面,张顺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旨意宣完,一伸手把庄虎臣搀扶起来。庄虎臣强打着精神和他客套了两句。今天张顺也没了往日的亲切和黏黏糊糊的热情,嘴巴张了几次,欲言又止,连庄虎臣让人给他送的银票都没接,抱了抱拳,算是告辞,然后火上房梁一般逃了。
“怕沾了老子的晦气?”庄虎臣苦笑着自嘲道。
走到屋子门前,庄虎臣用手揉揉眼睛,又抹了抹脸,振奋了一下精神,高声叫道:“来,叫厨房弄几个好菜,咱们全家人好好喝几杯!爷今天高兴!”
“少爷!”李贵黑漆漆的脸已经是哭的酱紫。
赵驭德恶狠狠的瞪着他道:“没出息的东西,大男人还流猴子尿!赶快去擦干净,去把乔东家送的西洋葡萄酒和三十年陈的老白汾都弄过来,今天让你们这些坏小子也开开洋荤!”
李贵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走出门外。
庄虎臣团团环顾了房间里脸都阴沉的滴水的人们,突然“噗次”一笑:“你们都怎么了?爷是当钦差,又不是上法场!今天本大人高兴,谁也别扫我的兴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