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瞥他一眼,冷淡打断:“她不记得你了。”
萧焰面色一白:“你说什么?”
“她从悬崖上掉下来,想必摔到了头,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其中恰好就包括你。”银翼表情淡然,情绪也控制得极好,她怎么却从中听出丝丝幸灾乐祸之意?
“忘……忘了?”萧焰听得倒退一步,直觉摇头,“我不信,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银翼的声音冷静,且冷淡:“我无须骗你,这是事实。”
“事实……”那张儒雅俊秀的脸缓缓转向她,眸子里满是无法置信,“是真的么?你……不记得我?”
秦惊羽收回剑来,含笑抱拳:“早闻萧二殿下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幸会!”
萧焰并不理会,也不还礼,眼底的悲伤一点一点堆积成海,只盯着她喃喃道:“忘了……真的忘了么……”
这人真是,干嘛用那种悲伤欲绝的眼神看她,她又没欠他什么!
南越二皇子萧焰,原来竟是个花痴……
“相逢何必曾相识……”很是佩服自己的文采,秦惊羽自得一笑,“萧二殿下,请转告令兄,我跟他的账,我会慢慢跟他讨要的,咱们后会有期!”
撇下石化成俑的萧焰,银翼带她跃过墙头,扬长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黑衣侍卫终于追踪到此,瞪着横躺一地的西烈宫卫,着急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他轻轻摆手,眼眸望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苦意浸透舌底。
忘了……
她竟然忘了他……
曾经相濡以沫,如今相忘于江湖……
两人出了皇宫,走在格鲁的大街上,气氛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秦惊羽实在忍不住,低问:“喂,你怎么认识那萧焰的?”
银翼瞥她一眼,皱眉道:“你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秦惊羽气得敲他一记:“废话,我记得我还问你!我告诉你,南越萧冥一家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是我的人,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必须划清界线!”
“我知道。”他本不是多话的人,一句过后就陷入沉默。
秦惊羽也不说话,回想着方才的皇宫地形,这西烈皇宫地势并不算复杂,想必再有一晚就能探明,但是宫里住着个南越皇子,武功又高,又有训练有素的贴身侍卫,确给夜探带来不少障碍;还有,兰萨还没现身,更不知真正实力如何!
忽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对了,你说萧焰腿脚有伤?怎么回事?”
银翼摇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我只看出他下盘不稳,还极力掩饰,显然是腿脚有伤,否则我们一开始就被他追上了。”
秦惊羽闻言微惊:“他的功夫那么好?比雷牧歌呢?”
银翼又看她一眼道:“据说当年他曾和雷将军有过一战,未分胜负。”当今世上,能令他受伤的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
“原来如此。”秦惊羽心里寻思,这萧焰明明武功高超,却任由自己拔剑相向,眼皮都没动一下,就算他不动手,直接高声呼叫引来宫中侍卫,自己二人势单力薄,也是难以应付,他却什么都不做,眼睁睁任己逃走,不知是何居心!
这样的人,不比萧冥好对付,以后碰上还是尽量避而远之。
回到客店已经快天亮,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梳洗更衣之后,秦惊羽让店小二直接将饭食端进房间,唤来银翼边吃边是商量再探皇宫事宜。
依照常人思维,已经打草惊蛇,皇宫必然会加强守卫,怎么也得再过八天十日再予行动吧,可秦惊羽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最不喜欢就是拖泥带水,于是商议决定,当晚就去。
白天闲着没事,两人出了客店闲逛,哪里热闹哪里钻,遇到人堆就扎进去,天南地北一阵胡侃神吹,话题有意无意往王公贵族上引,西烈各地稀奇古怪的事听了不少,当然,也打听到几座后妃宫殿的名称和大致方位。
其中太后的寝宫叫做德宫,皇后的寝宫叫做宸宫,贵妃的寝宫叫做珍宫,其他妃嫔则是聚居在宁宫各殿,另外还有一座冷宫,住的都是一些失宠的女子,苦度残生。
等到天一擦黑,两人来到皇宫附近,准备随便找了个食铺坐坐,顺便用些晚饭,没想到还没走到店门口,远远望见挤满了人,叹息声议论声响成一片。
“这些官兵实在凶狠,就连个卖艺谋生的老人家都打!”
“造孽啊,真是造孽,谁认识这老人家,帮忙寻到他家人让其领回去吧!”
“我倒是见过,这老人是来格鲁寻亲的,听说是找他的小儿子……”
秦惊羽踮脚往人群里一望,只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仰躺在地,面颊一块淤青,口角渗出血来,肩上四肢也是血迹斑斑,身边不远还放着把断了弦的胡琴。
看清老人的相貌,再看到那把胡琴,秦惊羽心头一惊,不正是昨日自己在街头遇见的那位瞎眼老者?难道是自己给钱时出手阔绰,竟让老人家因此遭了难?
心中大是抱歉,赶紧与银翼挤进去,查看老人伤势。
好在这老人都是些皮外伤,银翼随身带着金疮药,给老人止血裹伤,又使了些银钱给店主,扶他到店里歇息。
“谢谢好人,谢谢!”老人神智渐复,止不住道谢。
“老人家不必客气,不过,这官兵为何打人?”秦惊羽不禁发问。
老人沉默了会,叹气道:“我以为是卓里回来了,我去找他……”
“卓里?”
老人点头:“卓里是我儿子,早年出去闯荡,年前还托人送信回来,说是做了大生意,后来又说到了京城,我两个女儿都嫁出多年,老伴也不在了,我就想着来京城投靠儿子,谁知他竟然……”讲到此处,老人老泪纵横,捂着脸怎么也说不下去。
不用说,一定是这卓里出了什么事情,老人没有寻到人,却落得个无家可归受人欺凌的境地。
众人在旁听得凄然,皆是上前安慰,老人哭了会,慢慢平复下来。
想着昨日一面之缘,秦惊羽叹息一阵,让银翼外出雇了辆牛车将老人送回客店,安排房间住下,又让客店掌柜帮忙请了大夫,给老人看病医治,忙完这些已经是夜幕降临,趁着夜色两人又回到宫门附近,双双跃进墙去。
宫内带刀护卫巡逻严紧,比昨晚来时更加谨慎,但银翼轻身功夫何等了得,岂能让护卫发现,两人下了地,一路小心奔走,慢慢摸向德宫方位,心道那先帝驾崩,皇后与妃嫔则成了太后太妃,自然当居德宫。
谁想在德宫转了一圈,竟扑了个空,偌大的宫殿灯光暗淡,空空如也,竟似是长期无人居住。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细细查找,两人正要退出,忽觉背后细微声响,灯火一闪,笑声清晰传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先来此处。”
转头一看,竟是萧焰一袭白衫,提着盏宫灯站在门口,笑得温情脉脉。
秦惊羽被那笑容恍了下神,待反应过来,银翼已经冷哼出声:“事已至此,你还没死心?”
萧焰笑道:“死心?怎么会?”
银翼上前一步,冷道:“你想做甚?”
萧焰没理他,眸光投向秦惊羽,笑得意味深长:“昨晚我想了很久,殿下忘了我也好……”也不理会对面两人怪异的神情,自顾自道,“从今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你记住了,我的名字是……萧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