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见公义而忘私利</p>
回纥大营。</p>
到处都散落着布匹与鞋帽，士卒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p>
大帐外，有人禀道：“叶护，使者从泾州回来了。”</p>
叶护正因为自己的要求被薛白拒绝而感到不快，闻言当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p>
很快，他派去的使者葛萨默就快步进了大帐，道：“叶护，唐主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会给我们更多的金帛子女。约在十日之后一起攻打歧州城。”</p>
“这么久。”</p>
叶护知道李亨、李俶父子还需要稳定士气，但依旧不耐。他怕拖得太久了，薛白有长安来的援军，而他又不想攻城。</p>
很快，葛萨默递上了李亨给的书信。叶护倒是看得懂，李亨在信上盛赞了他一番，说他是“功济艰难，义存邦国，万里绝域，一德同心”，又许诺要封他为忠义王，除了约定好的金帛子女之外，每年再赠他两万匹绢。</p>
看着这信，叶护不自觉地笑了，嘴都快咧到耳根处。</p>
“好好好，我得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让唐廷对我朝贡。好笑他们还把我当成忠臣，‘岂惟裂土之封，誓河之赏而已’，死要面子，跳梁小丑。”</p>
葛萨默听不懂这些话，但也能感受到李亨的可笑之处，遂跟着赔笑了一会，之后道：“叶护，我回来的路上捉了一个绝色的女子，想要进奉给你。”</p>
“真是绝色？”</p>
“叶护一看就知。”葛萨默拍膝道：“她的皮肤比绢还要细，比草原上最干净的羊还要白……”</p>
等叶护见到了那女子，发现葛萨默并没有骗他。</p>
他的手掌抚过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俯下身，嗅着她带着微微香气的头发，舒服地长呼了一口气。</p>
“呜！”</p>
那女子吓得尖叫，瑟瑟发抖，通红的眼睛里有无尽的乞求之意。她的嘴被塞着布，正努力挣扎，想要说些什么。</p>
叶护倒是愿意与她交流，调笑道：“你说我是先给你解下这个？还是先解下这个？”</p>
“呜！呜！”</p>
过了一会，叶护终于拿下她嘴里塞着的布。</p>
“别碰我，别碰我，我是大唐广平王的女人，我是奉节郡王的母亲，你不能碰我。”</p>
“谁？你说你是谁？”</p>
“我姓沈，是李俶长子的生母。殿下与我说过你，你与他是结拜兄弟，伱不能碰我。”</p>
叶护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故意吓她道：“在我们那里，兄弟共用一个女人，很正常。”</p>
“别！你若敢碰我，后果很严重。”沈珍珠已被吓得胆裂，一头冷汗，她用颤抖的声音威胁道：“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会是大唐未来的皇帝，你敢碰我，你一定会得不偿失。”</p>
“得不偿失？”叶护又笑了起来，道，“女人，你教了我一個新的成语。”</p>
他虽在调侃沈珍珠，心里对大唐还是有所忌惮，兴致便褪了下去，又问了几句，印证她是否真是李俶的女人。</p>
之后，他再次招过葛萨默，劈头盖脸地问道：“你敢劫广平王李俶的女人？！”</p>
“叶护，我是在路上劫的，怎么会是李俶的女人？”</p>
“你再去泾州一趟，问清楚他有没有丢失的妻妾。如果是，我给他送回去。”叶护道，“汉人有句话，朋友妻，不可欺。”</p>
~~</p>
两日之后，心惊胆颤的沈珍珠又被带到了叶护的帐篷里。</p>
“你懂怎么做奴隶吗？”叶护回过头向她问道。</p>
沈珍珠摇了摇头，看着帐外，试图看到李俶派来接她的人。</p>
“我热了，你给我打扇；我冷了，你给我暖床；我渴了，你给我端水；我饿了，你给我烹羊。”叶护如同吟诗一般地说着，褪掉外套，又道：“我想发泄了，你得满足我。”</p>
沈珍珠骇然色变，转头便想跑，叶护上前，一把捉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回来。</p>
她遂大哭着，重申着自己的身份，试图吓住叶护。</p>
“作为奴隶，你是我的财产、我的物品。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想逃，不会有好下场。”</p>
“放开我，我是你义兄的女人啊。”</p>
叶护伸手便是一个巴掌过去，道：“还想骗我？我已经派人问过了，你不是。”</p>
沈珍珠被打懵了，又或许是因为他这句话而懵了。</p>
“李俶根本就没有走失的妻妾，他的家眷全都安然无恙地在泾州。你很聪明，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骗我。”</p>
“不，怎么会这样？不会的，我的儿子是他的长子。”</p>
沈珍珠私心里其实一直都知道李俶是怎么想的，他愿意让他们的儿子成为他的继承者，又担忧她会像武则天或韦妃，遂刻意地疏远她。但她付出年华，为他奉献一辈子，想要的也只是一份平安喜乐，她以为这是自己应得的……</p>
叶护忽然扑上前抱住了她，一股浓烈的腥味传来，他疯狂地亲着她，道：“你若为我生下儿子，我让你成为回纥的可敦。”</p>
沈珍珠吓得尖叫、奋力挣扎着。</p>
“啪！”</p>
叶护又是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也把她的美梦打碎……</p>
“让她到俘虏营里，好好学学怎么当好奴隶。”</p>
沈珍珠如同丢了魂一般地被带出了大帐，等她再回过神来，目光所见，见到的是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被关在羊圈里，她们脖子上往往都系着绳索，都在不停地哭泣。</p>
有人扒在栅栏边，凄声呼喊着她们的孩子，挨了士卒们一鞭又一鞭。</p>
而她们年幼的孩子们已失去了玩耍的资格，正在挤牛奶、扫羊屎……学着如何当好奴隶。</p>
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声。沈珍珠置身于此，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所有人里最不值得同情的一个，她或许是自讨苦吃，可这些女子与孩童却是无数关中百姓的心中挚爱。</p>
他们将被带到遥远的草原，永世为奴。</p>
~~</p>
歧州府署。</p>
薛白正在与诸将商议军情，脸色有些不是太好，正此时，有人前来禀道：“雍王，去泾州的使者回来了。”</p>
“召。”</p>
很快，高参等人进了大堂，详述了在泾州的经历。众人无法想象仆固怀恩能杀了自己的儿子，议论之后，都认为应该是仆固玢背叛了，便有脾气急的力劝薛白杀了仆固玢的家眷，以儆效尤。</p>
薛白却不是急脾气，只说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了再谈，之后话题便转到了与回纥的战事。</p>
“依高参等人所见，李亨必是与回纥约定了一齐来攻打我们……”</p>
若说薛白的战略目的，奇袭了凤翔，把消息传到天下各地，必然能等到一部分地方官员、将领的归附，而李亨也势必想抢这个时间差来转扭局势。</p>
堂中不少将领都认为此时可以拖一拖了，他们兵力不多，占据着城池守上一两个月，让世人瞧瞧李亨的无能。</p>
听着这些建议，高参不由大急。</p>
“不可啊！”</p>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不知高参这个级别的将领为何如此急切地插嘴。</p>
高参拜倒在地，道：“末将愿为先锋，誓死为雍王破敌虏！”</p>
老凉听了大摇其头，问道：“兵力、战力都不如回纥兵，凭你的一腔热血就能敌虏吗？都是打仗的人，别说傻话。”</p>
高参大恸，他实在是不擅言辞，想当个说客，却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能向薛白苦苦哀求道：“末将恳请雍王破敌，早日救关中百姓妻儿于水火！”</p>
“尽是些没用的浑话。”老凉怕他被军法处置，道：“你下去清醒些。”</p>
薛白却似看出了高参的心思，表示军情容后再议，让他单独留了下来。</p>
“想战？”</p>
“是！”高参用力点头，咬牙道：“战死不惜。”</p>
“看上沈珍珠了？”</p>
高参一愣，点了点头，向薛白请罪。</p>
“糊涂。”薛白叱道：“你如今为国立下大功，往后前程似锦，何患无妻？”</p>
“雍王，末将想到她落在回纥人手里……末将宁死不愿受此耻辱！”</p>
“这是你的耻辱吗？李俶都不觉得耻辱，你去卖命？”</p>
高参被骂得痛彻心扉，恨自己连想救沈珍珠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说。但当心情压抑到极点之后，曾烙在脑中的一句话被他回想起来，让他终于能响地回答。</p>
“末将是大唐的将士！”高参应道：“末将以不能守国为耻，以关中百姓沦为回纥之俘虏奴隶为耻。末将有心上人，不求与之长相厮守，唯以不能尽从军之职，不能护她周全为耻！”</p>
他说到后来，愈发激动，面红耳赤，又道：“李俶能忍，我不能忍！我不管他是皇孙郡王，手握重兵。我只管堂堂七尺男儿，绝不受辱！”</p>
薛白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若好美色，大可给你赐婚一个比沈氏年轻貌美的。”</p>
“末将但求一战，恳请雍王成全。”</p>
“但求一战？你是甚万人敌吗？”</p>
高参武艺不甚了得，不由惭愧。</p>
“我知万人敌在何处。”薛白道：“我已遣张光晟往陇州劝降封常清。原本，你在泾州若能问得李亨父子哑口无言，或能使封常清看清他们不配被追随。”</p>
说着，薛白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两下，道：“你已归来，张光晟却未有消息送回，恐事有不顺，我欲再遣人去探清情况，若是坏结果，便设法救他回来。”</p>
“末将愿往。”</p>
高参想到沈珍珠如今在回纥营中受难就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就杀破回纥大营，救出沈珍珠。但他也知道取得安西兵马的支持，是如今最快、最有把握破敌的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