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这一场叛乱，在运河上操舟的南八不会被发现原来他有着惊人的骑射天赋。</p>
随着武艺的迅速精进，短短数月之间，他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锐气十足，颇具大将气度。</p>
<div class="contentadv"> 从雍丘奔往宁陵，路上遇到了一队叛军哨骑，南霁云甚是凶狠，毫不犹豫就率人杀了过去，连续开弓射杀了两名敌兵，趁着叛军惊吓，三十名唐军杀上去将他们杀得溃败，南霁云眼尖，认出了敌军的小头目，又是一箭杀落对方。</p>
小小一场遭遇战之后，他赶马过去查看缴获，拿到了叛军哨骑打探到的消息。</p>
“进明疑诸将交构东宫，欲陷白，必不出。”</p>
南霁云刚刚开始习字，对着这军情揣摩了很久，依旧不甚明白，另外还奇怪叛军骑兵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p>
他继续赶路，到了宁陵城外，通报之后，城内唐军开了门，引他到了县署。</p>
还未入县署大门，隐隐便听到了其中传来了丝竹之声。</p>
再往内走，有曼妙的声音正在唱歌。</p>
“崇兰生涧底，香气满幽林。采采欲为赠，何人是同心……”</p>
南霁云身上的血迹还未干，走到了厅上，一抱拳，故意朗声大喊道：“颜太守、张县令命我送信！”</p>
前方，披着彩帛犹遮不住雪白肌肤的歌女回过头来，被他的样子吓到，怯生生地捂了捂嘴。</p>
南霁云还没这么近见过这样打扮的美人，再闻了她身上的香气，胯下立即就挺了起来，顶在他的裈甲上。</p>
但只在下一刻，他就没再看她，把信递了过去，道：“颜太守、张县令请贺兰太守一同出兵，共击叛军，收复开封！”</p>
贺兰进明长叹一声，道：“贼势汹涌，我军立足未稳，不是冒然出兵之际。”</p>
至于逼迫颜杲卿交权之事，他不必与南霁云这等身份的人说，只低头看着信。颜杲卿亦有回信，说得虽好听，称甘凭驱使，若收复开封，愿推贺兰太守为首功云云，绝口不提交出兵权，也不管颜泉明。</p>
张巡信上竟有威慑之意，言河南诸州县皆齐力抗贼，奉劝贺兰进明不可在此时触了众怒，末了，还敢以下犯上责问了几句。</p>
贺兰进明心头愠怒，有心给张巡一个下马威，又恐逼反了对方。正思量时，留意到南霁云十分英武，遂决定先策反了他。</p>
“你辛苦远来，且坐下饮杯酒。来人，给壮士再上些肉食。”</p>
说着，贺兰进明一招手，便有挽着轻纱的美婢上前，要扶南霁云落坐。</p>
那纤纤玉手还未落到南霁云带血污的盔甲上，他已惊得退了两步，道：“小人不敢饮酒吃肉，只求太守出兵。”</p>
“让你坐下。”贺兰进明加重了语气，“你不给我这份薄面吗？！”</p>
顿时，堂中诸多将领站起身来，不容主将被人落了面子，而堂外的守卫也纷纷转向南霁云，盔甲锵锵作响，仿佛他不坐，便不让他离开此处。</p>
南霁云以前只是一介船夫，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难免有了片刻的无措。他目光扫视，堂中有美人、美酒、美食，也有随时可能砍向他的刀锋。</p>
朝廷重臣的权威逼来，不容他拒绝。</p>
“咣！”</p>
南霁云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p>
“拦住他！”</p>
“保护太守！”</p>
堂中诸人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莽夫真要行刺贺兰进明。</p>
然而，刀光一闪，南霁云竟是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左手一截中指割了下来。</p>
那中指掉落在青石板上，还轻轻跳了两下。</p>
“你这是？”贺兰进明原是惊惧，此时则是惊讶。</p>
“我来之前，雍丘县里大家已经都饿了很久，太守命我坐下吃肉，我不敢不遵，可这份独食实在吃不下。干脆留下这根手指陪太守，还请容我回去向县令禀报国事。”</p>
这是运河上的江湖人作派，但贺兰进明还是第一次见，确实有被那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吓到，一时不知所言。</p>
南霁云再次抱拳，转身便走，众人被他气势所慑，竟是无人敢拦。</p>
出了县署，随他来的士卒们纷纷涌上来，有话想说的样子。</p>
“走吧。”</p>
众人出了城，便有人拿出几张海捕文书来，道：“看，他们在搜捕薛太守。”</p>
那画的工笔不错，画了一个英挺的年轻男子，可惜并无薛白神韵。他们是通过下方的文书直接看出这是在搜捕薛白的，罪名的字很复杂，他们虽不认识字，却因经常听说而知道那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云云。</p>
“怪了，这有甚用？”</p>
“明知薛太守不在此间，为何还要海捕？”</p>
南霁云这时才知晓为何叛军的哨马能够打探到消息，他转念一想，忽然大骂了一句。</p>
“啖狗肠！我明白了，贺兰进明是故意放出消息，好让叛军知晓他不会出兵，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调兵去攻薛太守。”</p>
“国难当前，怎可如此？”</p>
南霁云一想，此时才明白过来。颜太守、张县令所以让他传信，是担心雍丘单独出兵了，贺兰进明在背后有小动作。</p>
“驾！”</p>
他调转马头，重新向宁陵城策马奔去，同时不顾手指再次流血，拿起弓、搭上箭。</p>
这阵势吓坏了城上的守军，亦是纷纷搭弓。南霁云才到一箭之地，已一箭射出，“嗖”地钉在城墙之上，竟是半支箭竿都没入墙缝之中。</p>
城上顿时一片惊呼之声，亦放箭向他射去。</p>
南霁云却已然回马，同时大喝道：“今日留箭明志，待我破贼归来，必杀贺兰进明！”</p>
~~</p>
马蹄滚滚，一队兵马已出现在了偃师城以东。</p>
这是在田乾真攻打偃师之后的第七日，李怀仙也终于赶到了。</p>
他怕自己若再不到，偃师已经被攻下来，所有功劳都归了田乾真，自己只剩下纵敌的罪名。但到了之后却发现局势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田乾真非但没有攻下县城，似乎还吃了不小的亏。</p>
都是常打仗的人，一看战场就知道，田乾真用的是蚁附攻城的强攻手段，伤亡很大，收效却甚微。</p>
“阿浩，仗不该这么打。”</p>
李怀仙带着亲兵到了田乾真的大营，仗着比对方年纪大，开口就教训了几句。</p>
“薛白多的是守城器械，你让士卒们用命去填，只会让士气越来越弱。依我的看法，只要将城围住。不出半月，城中粮草便要用尽。”</p>
田乾真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当即大怒，道：“薛白据着偃师小城，便是要切断洛阳与开封之间的联络。若不速拔此城，不出半月，大军的军心便要散了！李怀仙，我看你是只顾保全兵力，不为大局着想！”</p>
李怀仙被骂得下不来台，又不愿像田乾真这样损兵折将去强攻偃师，遂道：“我知道你与高尚感情最好，被仇恨冲昏了头，但怒而兴师，必败。伱先冷静下来，我再寻破城之法。”</p>
“我让你来，无非以大军夷平此城。”田乾真道，“旁的话不必多言，明日两面齐攻，攻城便是！”</p>
话虽难听，可确实只有歼灭了薛白，洛阳、荥阳才无忧，李怀仙才算在安禄山面前过了关，他只好讪讪应下，回到自己的大营。</p>
才到辕门，已有士卒迎了上来。</p>
“将军，敌军遣使送信来了。”</p>
“有什么用？”李怀仙不屑道，“薛白还想劝降我吗？绝无可能。”</p>
“是朱希彩的信。”</p>
“叛徒。”</p>
李怀仙目露憎恶，却还是接过了朱希彩的信件看了起来。</p>
内容却让他有些意外，一开始他甚至有些茫然，说薛白并不是杨国忠那种一心为昏君做事的奸佞，而是与安禄山一样为社稷大局着想的忠臣。</p>
“什么狗屁话，我们是反贼。”</p>
接着往下看，待看到薛白想要扶立李琮，逼李隆基退位，李怀仙方才想起了“清君侧”的口号，懂得了薛白与安禄山一样确实都是忠臣。</p>
其后，朱希彩开始分析起目前的局势。叛军这边，被阻在潼关外，一步不通，被官兵包围于河南寥寥数州，局势十分不利，而薛白的计划也被昏君察觉，被通缉。那么，若是双方联手会是如何？若如此，薛白说服哥舒翰，打开潼关，三十余万大军杀入长安，拥立太子，封安禄山为亲王，据河北之地，两全其美。</p>
末了，信上说李怀仙若有意，只需回信一封，朱希彩一定负荆请罪，到大营中当面解释。</p>
看罢这信，李怀仙沉吟着，转回大帐，翻出了几份情报，包括海捕文书、哨骑打探到的唐将贺兰进明等人的态度。</p>
“怪不得，忽然跑到偃师来。”</p>
李怀仙低声喃喃着，认为此事可以利用，哪怕使诈，骗一骗薛白，只要拿下此子，也许还可以计取潼关。</p>
他想到田乾真那火爆性子，倒不必与之分功，于是铺开笔墨，给朱希彩写了回信，邀其出城相见。</p>
最不济，拿下朱希彩这个叛徒，斩首示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