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了。”薛白道:“只是……王节帅病了。”
“真病了?”
崔光远有此一问,无非是觉得王忠嗣又是在装病,为了能不放下兵权。
“真病了。”薛白道,“军中大夫看过才知,他是在行路途中就病了,但身为主帅,咬牙撑着。等战事结束之后才显露出来罢了。”
“那,龙尾关一战,出城退敌之时,王节帅犹在病中?”
“是啊。”
崔光远犹觉难以置信,问道:“你可是与王节帅一道回长安?”
“只怕还得与别驾再共事一段时日。”薛白道:“眼下我想调回长安,似乎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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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崔光远与薛白等官员出发往姚州上任,诸将相送至龙尾关。
王天运一路上都把千里镜拿在手里,时不时在曲环面前晃一晃,他二人因受了伤还未好,不曾有军务在身,恨不得把薛白送到姚州。
可惜,军中只有一名校尉庞拔古能沿途护送直到姚州。
还有一些将领实在是走不开的,则纷纷扬言往后定要找薛郎讨要一个千里镜,可见此番征南诏,薛白在军中拓展了不少人脉。
过了西洱河,薛白勒住缰绳,请依依不舍的王天运先回。
王天运虽然不知遇到薛白彻底改变了他“悬首辕门”的命运,却对薛白有种莫名的敬畏与亲近,得知不能再送了之后,当即苦了脸,想了想,却是把千里镜抬起来,准备看着薛白消失在天际才作罢。
没看多久,西面有马蹄声传来,王天运转过千里镜,一面旗帜便落入眼中。
“荔非元礼回来了!”
很快,一队骑兵奔至龙尾关下,荔非元礼一马当先,手中长槊上还悬着一串人头,问道:“王天运,在此做甚?”
“我来送薛郎赴姚州上任。”
“薛郎走了?”
“不错……”
“驾!”荔非元礼策马便走。
王天运吃了一嘴的土,大喊道:“喂,你击败吐蕃军没有?功劳可赶上我的一半了?”
“滚!”
荔非元礼挥马疾驰,奔了一段路终于赶上薛白。
在他这种羌人军将眼里,根本不在乎什么别驾、司马的官位高低,也不去看崔光远,径直下马奔到薛白面前,咧嘴笑道:“薛郎,我破敌回来了!”
“哦?追上倚祥叶乐了?”
“追上了,半渡而击,大败吐蕃!”荔非元礼喜道:“得你谋划,我怕不得升个兵马使。只可惜走了倚祥叶乐,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渡过河去了,但把他的兵马辎重劫下了大半。”
“与我谋划无关,我那计划,能遇到倚祥叶乐的概率不高。全赖将士用命,行军迅捷,方有此一战威震吐蕃。”
“薛郎,还有一样东西,完璧归赵。”
荔非元礼难得说了一个成语,冲薛白一眨眼,嘿嘿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接着,他附耳小声道:“我未告诉旁人,薛郎这次可独自藏着了。”
“嗯?”
薛白有些不明所以,却见荔非元礼神神秘秘地让人牵过一匹马来,马背上放着一个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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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郡,姚州。
唐军灭南诏之后,重新设置了姚州都督府,依旧是归剑南节度使所辖,领姚城、泸南、长城三县。
腊月十九,薛白这个姚州司马终于是站在了姚州府衙前。
姚州城的城墙已经被挖塌了一段,府衙也在阁罗凤围攻张虔陀之时被破坏得一片狼藉。抬头看去,墙上满是烧焦的痕迹,那块“姚州府署”的牌匾也掉在地上被砸碎了。
入内,青石板上的血迹已经结成了黑色,偶尔可看见散落的白骨。
尸体的腐败气息传来,令人作呕。
“阁罗凤攻占姚州不久就坚壁清野,并没来得及设置姚州官员,还是鲜于仲通大军到姚州时拾掇了一下。”
崔光远叹息着,领着薛白继续往里走,看过了前衙,又到后衙。
后衙有两个院落,供姚州的两位主官住,他们先去了居东的大院落。
“此处,便是张虔陀住过的地方了。”崔光远指着地上的一滩黑色血迹道:“阁罗凤攻入此间,张虔陀饮鸩而死,尸体犹被拖了出来,在此斩了头。”
薛白道:“张虔陀功过难评啊。”
“若非将士们灭南诏、俘虏阁罗凤,张虔陀必是千古罪人。”
说着,他们走进正屋,崔光远摇头叹道:“据说,也就是在此,张虔陀凌辱了阁罗凤的妻子。”
“崔别驾必是要升云南太守的,住吗?”
“唉,不想住,薛郎住吧?”
“也好。”薛白对此倒是无所谓。
崔光远遂拱拱手,道:“多谢,多谢。”
两人这般商定,各自安顿下来。
薛白带了一些私人的护卫,马上便开始动手洒扫拾掇,这其中却还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笨拙地趴在卧房的地上抹着地板,乃是娜兰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