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随时担心这样的好日子,会不会说没有就没有了,随时都在说:“蛋蛋,人家的东西沾都沾不得,要不,就是猫儿吃糍粑,脱不了爪爪。人家的堂客,不要去沾染呢,女人是祸水呢,迷糊人呢。走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稳呢”。
他的黄蛋蛋总是说:“婆婆,我知道,你就不要杆杆说到枝枝,枝枝说到叶叶上去了,我又不是哪儿的傻子呢”。
天都有些凉了,黄蛋蛋好久没有回来了,婆婆担心,就问媳妇子,说:“蛋蛋怎么没有回来看婆婆了”。
媳妇总是笑呵呵地说:“人家那么大的官,工作忙,没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下子就回来看你了”。
婆婆说:“也是,不对啊,以前再忙,黄蛋蛋都要给婆婆打电话呢”。
婆婆执意叫拨打黄蛋蛋的电话,盲音,嘟嘟几下子,就完了。婆婆看儿子媳妇没有高兴气气,追问黄蛋蛋到底在哪里去了,他们说:“出国去了,要一年半载才会回来呢”。
婆婆就一天一天地搬着指头数等着。家人看到婆婆想念孙子的样子,都消瘦了,媳妇子就拉着婆婆的手,眼泪直是流,哭喊着说:“娘啊,你这么大的一把年纪了,看你想你孙子的样子,我当媳妇子的心疼啊,实话给你说,你可要受得住啊,黄蛋蛋他收了人家的黑钱,叫政府给枪毙了”,婆婆一听,一怔,站立不稳,昏厥倒过去了。
冬日的寒风中,黄世仁的的父母在黄世仁的坟头前烧纸来了,寒风将他妈妈花白的头发吹得像冬天的山坡上的一些飘扬的茅草,凌乱着。
她妈妈目光浑浊而又呆滞,已经没有泪流了,只是一直在喃喃细语说:“当官做啥子嘛”。
到是他的婆婆,在呜呜的哭着,但是几乎是没有什么声音了,张开的嘴巴,已经完全没有牙齿,嘴皮却又往嘴里卷埋着,眼内水水顺着他脸上的纵横交错的皱纹沟壑在浸润开去,年逾古稀的老人的脑壳和脸已经是缩成拳头般大小的一坨。
老人的像小娃儿一样的哭声,把搀扶婆婆的小媳妇们心酸的直是抹眼泪水。
婆婆说:“我来看看我的孙子啊,变了一回我的孙子,总要给你丢几张纸啊。哦,坟头上都长了多深的茅草了”。
婆婆蹒跚着被搀扶到黄蛋蛋的坟前,她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下去了。说:“蛋蛋,婆婆来看你了,讲说,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也是哦,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哦,晓得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该送你读书,送你读书,你就要当官,你一当官,人家就给你送钱,你就收人家的钱,这不,一收钱,刀口添血,就出事了,命都要了。哎,狗日的,你也是,你到底要挣多少钱,才心满意足哦。你看那些当初没有读书的人,土娃子,犬狗子,有娃子,人家现在也是,有吃有穿,有的当木匠,有的当石头匠,有的开火锅店,虽然也没有挣好多钱,但是日子也有法过啊。人啊,贪心不足啊。你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挨了枪子,叫人家戳我脊梁骨,看笑话。我想的是,你像是向日葵样,哦,像是芝麻开花样,节节高呢,结果你是莴笋叶子,下拽货啊。我们怎么抬得起头啊,哪儿有脸见人啊”,呜呜,呜呜,又说:“不哭了,不要怪婆婆心狠了,你是来讨债的”,拿起拐棍在坟头上就是几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