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本应该坐镇汝阴城指挥大局的李景达,却悄然出现在定州最南端、距离涌泉关仅有七十余里的谷熟城。</p>
萧望之点了点头,继而道:“我让裴邃亲自挑了一批精锐,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敌军的详情,他以前和燕景军队交手过无数次,对这两支军队的细节和区别非常了解。依照他的判断,敌军这两万兵马里至少有七成是燕军,只有先锋精锐和那几千掠阵的骑兵是景廉人。”</p>
“下官见过荣国公!”</p>
欣赏归欣赏,萧望之还是给出了不同的决断。</p>
在做出决定之前的那几天,他内心十分煎熬,一方面侯大勇的话就像虫蚁一般在他心头爬来爬去,军中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尤其是像他这样已经走到都督之位的武勋,如果在任上拿不出耀眼的功绩,将来不光无法继续向上攀登,很有可能被天子慢慢遗忘。</p>
庆聿恭并未回头去看王师道离去的身影,他缓步向前走到缓坡之上,对身前站着的三员虎将说道:“南边就是定风道,南齐定州的大门。”</p>
“做得很好,你回河洛吧,记得盯紧了那些北地门阀。”</p>
李景达愣住,缓缓道:“国公之意,出现在雷泽平原南线的敌人是燕军?”</p>
庆聿恭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将你们留在国内,一直到此刻才调伱们过来,只希望你们能打好真正的第一仗。”</p>
对于这位被天子从京城赶出来的武勋,其实萧望之很难真正信任他,只是李景达此番先征求他的意见,如今面对庆聿恭拱手让出来的诱饵还能保持冷静,这让萧望之对其有了几分欣赏。</p>
经过反复数十次的斟酌,李景达最终做出一个连他自己以前都难以想象的决定。</p>
落座之后,李景达开门见山地说道:“国公,现在景军持续推进,已经进入我军预先估计的位置,随时都可以对他们发动围攻。”</p>
至此,战局似乎朝着萧望之的推演发展,谋良虎率领的两万兵马以一种愚蠢而又倔强的姿态,在兵力处于弱势的前提下寻求决战。</p>
定州军迅速缩小包围圈,而淮州军精锐则在萧望之的指挥下伏兵暗处,只要敌军援兵一出现,他们就会像雄狮一般扑杀敌人。</p>
三人脸色肃然,既无轻视之意,也无畏惧之心。</p>
萧望之上前揽着他的手臂说道:“李兄不必多礼,你我本该平辈论交。”</p>
这片被称作古战场的广袤平原,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短暂沉寂。</p>
萧望之起身道:“还请李兄坐镇前线指挥,我会随时关注战场动向,只要景军主力出现,淮州军便会立刻截断他们的退路,将他们困在定州西南!”</p>
十月二十九日,景军先锋与坪山军一部在宁陵以北四十余里短兵相接,双方皆未恋战,最终以不分胜负收场,退回各自后方安全的地带。</p>
最终萧望之居然没有否定他的提议,这让李景达喜出望外,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制定方略,目的就是吃掉沿着雷泽平原突入定州的两万景军。</p>
他的这番表态确实有些出乎萧望之的预料。</p>
“李兄,这一仗最终还是要打,而且只能让定州军作为主力来打。”</p>
“大抵便是这样的谋划。”</p>
看着他沉静的眼神,李景达此刻福至心灵,恍然道:“国公是想用定州军做诱饵?”</p>
自从那次被敲打之后,王师道已经彻底收起左右逢源的心思,他知道庆聿恭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这位景朝第一名将的双眼。</p>
越往上走就越难,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守成之功没有太大的裨益。</p>
十一月初四,定州军各部终于亮出獠牙,从三个方向逐渐逼近谋良虎率领的两万兵马,此刻谋良虎似乎只有一个选择,要么灰头土脸地原路返回,退到雷泽平原西北方向的藤县,维持进军之前的状态。要么就是在宛亭以西摆开阵势,被动等待定州军将己方包围,然后展开一场取胜希望极其渺茫的苦战。</p>
庆聿恭语调很平静。</p>
当天下午,景军两千轻骑与定北军三千骑兵狭路相逢,在互相兜射十几轮箭雨之后选择拉开距离。</p>
李景达摇头道:“礼不可废。”</p>
这三位大将是夏山军的中流砥柱,也是庆聿恭平定赵国的左膀右臂。</p>
一名年轻男子出现在李景达的视线中。</p>
萧望之依旧平静,淡然道:“昨天织经司收到的一条绝密情报印证了这一点。”</p>
他抬手指向南方:“拿下定风道,打开定州北门。”</p>
三人挺身肃立,杀气盈野:“谨遵王爷之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