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426【浮云遮望眼】</p>
修德坊，宽窄巷。</p>
在皇宫上方那些明亮的烟火炸开之时，远在这条巷子里的千余人不约而同仰起头，看着东南方向夜幕上绚烂的火光，然后又无比期盼地望向前方那位身穿战甲的二皇子。</p>
他们便是王府和墨苑的精锐护卫。</p>
在二皇子做完慷慨陈词的动员之后，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奔向皇宫，便被一个中年男人堵在王府内，随即又带他们来到此地。</p>
来人正是右相薛南亭。</p>
从他抵达的时间推断，在第一波叛军进逼皇宫之时，他便已经从薛宅出发径直赶来相王府。</p>
二皇子可以不在意王妃的劝阻，但他无法漠视这位宰相的请求。</p>
今夜的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南北两个方向都能听到喧杂的喊杀声，二皇子无比担心宫中天子的安危，但他知道薛南亭肯定是遵照旨意而行，只能强忍着焦躁不安在此地等候。</p>
眼下看见皇宫方向升向夜幕的烟火，二皇子不禁急切地问道：“薛相，这是不是父皇命人发出的求援讯号？”</p>
从对方口中听到陆沉和边军骑兵的字眼，二皇子忍不住兴奋地说道：“太好了！父皇定能安然无恙！”</p>
“大军？”</p>
一支大军快步前行。</p>
三座京营并非是紧靠着京城，实际上各军的驻地散布在京畿之地各处险要。姑且不论他们能否察觉到远方京城内的动静，就算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倘若事先没有准备，赶往京城也需要很长的时间。</p>
薛南亭终于揭开了谜底。</p>
前军阵中，一身儒雅气质的永定侯张旭目光沉静，不见丝毫慌乱焦急之色。</p>
他望着薛南亭沉静的面庞，脑海中灵光一闪，振奋地说道：“薛相是指城外的三座京营？”</p>
他仰头望着夜幕，眼中满是豪迈之色。</p>
薛南亭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殿下，这是陛下传召大军围剿叛逆的号角。”</p>
只不过他们大多已经忘记，很多年前那个举荐张旭转入军中的官员，正是右相薛南亭。</p>
很多人都知道，张旭是大齐朝堂上极为罕见的从文臣转为武将的例子。</p>
就像骁勇大营主帅胡海让麾下果威军提前进军，在叛乱发生之后立刻进入北城一般，这支来自武威大营的兵马同样是枕戈待旦。</p>
二皇子表面上醉心文华风月，实则对京城的势力格局相当了解，自然知道城中最重要的北衙六军基本都处于江南世族的控制之下，刘守光顶多能收服一两支兵马，现在北城方向的动静也印证了这一点。</p>
薛南亭注视着他的表情，不由得心中颇感欣慰，随即说道：“陛下在北门处已经做好安排，届时边军骑兵可以长驱直入。陛下让臣来找殿下的原因，其一是劝阻殿下过早赶往皇宫，因为此时叛军在那里的势力占据绝对优势。其二则是让殿下身边的千余精锐前往西门，配合在那里准备的人手打开城门，迎接永定侯张旭率领的武威营兵马。”</p>
同一轮明月之下，京都西郊十余里外。</p>
望着二皇子磊落如风的背影，薛南亭轻声自语道：“陛下，此役过后，您身前不会再有任何掣肘。”</p>
凛凛夜风中，张旭抬眼望着东方渐渐现出轮廓的京城，朗声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半個时辰之内赶到京城！”</p>
二皇子没有丝毫被隐瞒的怨怒，因为他清楚机事不密的道理，每多一个人知道就增加一份暴露的风险，再者天子安排薛南亭来找他便是对他的爱护。</p>
郭从义显然没有猜到，天子在京营之中真正信任的人不止有陆沉，还有这位出身平凡却文武兼备的永定侯。</p>
二皇子神情一肃，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本王现在就去安排！”</p>
“只有武威大营一支兵马，他们会从西门入城。另外还有山阳侯率领的边军骑兵，他们将从北门入城。”</p>
“遵令！”</p>
周遭响起一片杀气腾腾的回应声。</p>
在武威大营的兵马加速行军的同时，京城东郊金吾大营驻地，一片剑拔弩张之势。</p>
自从陆沉入主金吾大营之后，这座经过修缮扩建的营地常驻着定威军和镇威军，另外两支军队则驻扎在其他地方。</p>
此刻营地之内，两支兵马正在对峙。</p>
行军总管陈澜钰望着对面阵前的镇威军都指挥使乐明鸿，沉声道：“乐指挥使，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之罪？”</p>
陆沉不在的时候，金吾大营的军务便由陈澜钰代管，乐明鸿天然有些底气不足，但他依然强撑着说道：“陈总管，末将岂会不懂上下尊卑，但是你深夜领军出营，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否则岂不是陷末将于不义之地？”</p>
“你想要个说法？”</p>
陈澜钰语调逐渐上扬，又带着浓烈的杀伐之气：“本将刚刚收到陛下密旨，京中将有人谋逆作乱，故而调本部兵马前往京城救驾。现在你听清楚了，速速让开！”</p>
镇威军将士一片骚动，乐明鸿心中一凛，眉头紧皱地问道：“敢问陈总管旨意何在？可否给末将一观？”</p>
陈澜钰冷声道：“此乃陛下口谕。”</p>
乐明鸿稍稍沉默，随即咬牙道：“也就是说，陈总管并无任何凭据？既然如此，恕末将不能放你出营。倘若今夜京城有人谋逆，而你又是叛逆的同谋，末将岂非为虎作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