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更不必说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有传自己娘家人椒房觐见的资格了,——本朝自太宗皇帝起,便有恩旨每月的十五,宫里妃嫔们的母嫂可以入宫觐见,但却不是每个妃嫔都能有这个恩典,少说也得在九嫔之列的才行,像一般低位份的贵人美人常在之流,除非极得宠,有皇后和太子妃破例,否则连宫门都别想踏进去半步!
连面都见不着了,容浅菡又何谈重罚容湛和君璃?尤其容湛还是外男,哪怕有太子妃的恩旨她依然见不着,所以她只能耐心等待,好容易等到眼看就是除夕了,太子妃心情大好之际,方去求得了太子妃的恩典,同意了今日君璃进宫和大年初一太夫人朝拜后来东宫去她殿里做坐坐。
本来容浅菡还以为君璃看到自己后,会惊慌害怕,后悔当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她已想好了,等她哭泣求饶后,便说自己被她‘气’得动了胎气,再据此打上她一顿嘴巴或是罚她跪上几个时辰,先小小的出一口昔日的恶气,不想君璃看起来根本就不害怕,对她也没有像她意料中的那样恭敬到哪里去。她自然是又气又怒,可气怒之下,反倒冷静下来,想到了君璃当初第一次去自家做客时,便敢拿石头将丫鬟砸晕,显然是个泼辣货,万一事情真闹大了收不了场了,只怕她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去,这才生生忍了下来,只终究有几分意难平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容浅菡强压下心底的愤懑,向绿玉点头道:“你说得对,那个贱人不过是只老鼠罢了,我随时想捏死她都可以,倒是犯不着现下与她一般见识,没的白动了胎气,坏了大事。况若就此打杀了她,一了百了的,反倒便宜了她,我就是要让她亲眼看见我三哥怎么当上世子,她和容湛那个白眼儿狼又怎么落得人人喊打的下场,让他们亲眼见过了我们兄妹如何富贵尊荣之后,再要了他们的命,方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绿玉道:“主子能这么想就对了,只待主子生下小主子,什么富贵尊荣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太夫人与侯爷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得知了主子如今的际遇后,便改变主意,为夫人平反,为三爷请封?若果真三爷能成为世子,将来主子再平安生下小主子,依例太子爷可以有两位良娣主子的,如今却只得薛良娣一位,一旦主子成为了另一位,将来太子爷……更进一步后,主子妥妥一个妃位是定然跑不了的,那才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容浅菡就皱起了眉头,“当日我离家时,祖母已不若先时那般得意那个贱人了,回京以后,我又听说那个贱人都生了孩子大半年,依然没能再管家,可见祖母是真不喜她了,祖母那里,应当不会太难,可父亲那里就不好说了,毕竟……罢了,好歹都等初一见过祖母后再从长计议不迟,只要祖母能站到我们这一边,我三哥的胜算便会大上许多,我三嫂又才为我添了小侄子,三哥三月时又要下场,一旦高中,胜算就又更大了……还有我身边连个老成些的婆子都没有,这还有半年才生产呢,将来生产时也断断不能没有懂行的自己人在身边守着,这事儿也得商量祖母尽早准备起来才是……”
说是待见过太夫人再‘从长计议’不迟,心里却在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三哥当上世子,一定要为母亲平反,让母亲的灵柩被风风光光迎回宁平侯府,再让容湛与君璃血债血偿才是!
再说君璃由先前那两个小太监引着出了宫门,已是午时过后,容瀚与锁儿坠儿都已等得焦急不安了,故一瞧得她出来,不但锁儿坠儿,连容瀚都顾不得礼仪,急急迎了上来,急声问道:“大嫂可还好?也不知太子妃娘娘是因何召见大嫂,竟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君璃早累得不行了,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便只是淡声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二弟有什么话等回府后再说不迟,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府后二弟自然便知道了,我们且先回去罢。”说完便就着锁儿的手上了马车。
容瀚想着此地的确不是说话之地,便也没有再说,待君璃主仆都上了马车后,便也翻身上马,领着跟车的婆子和家丁们护着君璃的马车,径自回了宁平侯府。
从外面回来,做小辈的自然要先去长辈屋里请安,是以叔嫂二人进了垂花门后,便被簇拥着一前一后去了照妆堂。
就见正房里从太夫人以下到各位主子,再到一众服侍的丫头婆子,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就算后日便是除夕了,可往年的除夕也没见大家都高兴成这样;太夫人罗汉床对面靠窗的榻上还堆了半榻的东西,粗眼看去点心盒子布匹尺头并各色玩器都有,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年礼,倒是挺丰厚的。
容瀚因上前与太夫人见礼,太夫人兴致极好,不待他拜下,已摆手笑道:“今儿个高兴,且不必拘这些俗礼了。快来瞧你这套玉瓷笔洗,可是你二妹妹特地赏下的,东西难得不说,更难得的却是心意和体面,你瞧瞧可还喜欢不喜欢?”
“二妹妹?”容瀚就呆住了,“二妹妹不是因犯错,被遣送回老家看管起来了吗……”
话没说完,已被二夫人急声打断:“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二妹妹那是因身体不好,想着老家的水土养人,所以才会被太夫人和侯爷特地送回老家将养身子的,你莫非竟忘了不成?瞧我,还一口一个你‘二妹妹’的,如今该叫才人主子了,这榻上都是才人主子赏下的年礼,大家伙儿都有份儿,还向太子妃娘娘求得了恩典,大后日让太夫人朝拜后,去东宫小坐一会儿呢……对了,你不是才护送你大嫂进宫去见才人主子吗,难道你大嫂竟没告诉你咱们家二小姐如今已成了太子爷的人了不成?”
容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之前君璃刚出宫门时,脸色为何会不好看,敢情是因为明明已是他们夫妇手下败将,以为这辈子都再翻身无路的容浅菡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爷的人了,这事儿的确挺糟心的,搁谁身上估计都高兴不起来。
容瀚还没说话,二夫人已转向君璃,发起难来:“大奶奶,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素日与才人主子有些不睦,到底是一家子骨肉至亲,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也值当你记恨这么久,如今才人主子都大喜了,依然不依不饶,连在瀚儿跟前提一句都不肯,自己更是摆出这副活似谁借了你银子不还的脸色给谁瞧呢,别人家求还求不来这样的福气呢,这可是我们宁平侯府上下难得的体面与荣耀,娘您说是不是?”
又笑着夸容浅菡,“才人主子当年刚生下来时,便不若寻常孩子那样皱巴巴的,而是唇红齿白,眼睛乌黑,一看就知道长大后会是个有大福气的,如今可不就应在这里了?也是娘您教养得好,不然才人主子就入不了太子爷的青眼不是?”
一副与有荣焉,不知道素日多疼容浅菡的样子,就跟之前对大杨氏落井下石,对容浅菡一步步落得被送回老家关禁闭一辈子冷眼旁观的人不是她似的,对君璃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也很容易理解,如今容浅菡成了太子的妃嫔,腹中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异日生下孩子,待太子登基后,只怕一个一宫主位是定然少不了的,如此一来,世子之位到底还会不会落到容湛头上,可就说不好了,而没了世子之位,只得一个六品百户官职在身的容湛,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还值当她像以前那样继续费心巴力的奉承讨好君璃不成?
君璃看都懒得看二夫人这副嘴脸一眼,只是看向太夫人淡笑道:“回祖母,孙媳之所以方才没有将此喜讯告诉二弟,不过是因外面不是说话之地罢了。孙媳先前见到才人主子时虽吃惊,更多却是为才人主子高兴,高兴她有了今日这番好造化,太子爷很是宠爱才人主子,住的寝殿和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东宫里除了太子妃娘娘以外最好的,才人主子的气色也很好,胎像也稳固,祖母大后日进宫朝拜后,见到才人主子便可知孙媳所言非虚了。”
太夫人当然知道君璃这会儿心里高兴不起来,不过一时间也顾不上理会这些,说了一句:“听你这么一说,我便可以放心了。好了,你打早便起来,折腾了大半日,只怕早累了,且先回去歇着罢,晚间也不必过来了。”便打发了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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