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平阳长公主本意是来表忠心的,谁知不成想居然被皇帝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她脸上青红交加,好不难堪,但是天子跟前却不敢放肆分毫。
“陛下臣妹昨日是是”
她本想说自己昨晚是跟着驸马李遂宁去的,但是符景琳一向骄傲骄矜,若是这话说出口,岂不是显得她无能拉拢不住自己的驸马,以至于驸马居然还要去花满楼寻乐放松,遂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臣妹昨日是糊涂了些,陛下教训的是。”
平阳长公主先是能屈能伸的稽首一礼告罪,旋即直起纤瘦的腰身柔声道
“您不要生气,臣妹往后必会谨言慎行,不至给朝臣留下话柄令陛下为难。
不过若非臣妹昨日去了花满楼,又怎么会有机遇撞见二皇姐呢。”
皇帝眉心皱的死紧,他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是说,你是在花满楼里见到了天宸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身姿袅袅的俯身恭顺道“正是。”
“放肆!胡说八道!”
靖帝居高临下,目光中没有一丝暖意,看向庶妹的眼神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你自己持身不正,那是你自甘堕落,居然敢攀扯天宸长公主的清名!
你可知扯这种弥天大谎,便等同欺君之罪,更是对神台宫神女的不敬!”
平阳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她连忙解释道
“陛下,景琳不敢欺君!虽然花满楼中出现的女子以面具覆面,遮盖了真容,但是她那双眼睛、她的声音、还有她仗剑逼近臣妹时的气势,当是二皇姐无疑!”
其实,谢昭那日为了逼退平阳长公主,是故意让她起疑,从而不敢造次。
她敢这样做,自然也是仗着平阳长公主在天子跟前根本说不上话,在明河柏氏也始终是给外围人物,所以料想这种模糊至极的暗示,她事后也不敢透露给旁人。
——谁知平阳长公主居然这么疯!
她为了报复明河柏氏对她的轻视,居然打算越过母族柏氏,去皇帝跟前卖忠心换一个队伍站站。
靖帝符景言眼底厉色一闪,他沉默良久,缓缓道
“所以,你实则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凭借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和对方江湖中人的身份,便妄断那个江湖女子是朕的皇姐?”
平阳长公主听到皇帝语气不对,大着胆子怔忪抬头看向上首神色莫测的皇帝。
“陛陛下?”
“滚下去。”
符景琳僵硬当场,几不能动。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是,陛下,臣妹告退。”
平阳长公主告退离开后许久,南朝皇帝的九宸殿都是一片沉寂无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天子靖帝终于面无表情的起身。
他缓步走向后殿暖阁,然后站定在暖阁中一处壁画前。
他在那面南朝山水图的水墨壁画前沉默了许久,终是抬手摘下那前朝书画名家手绘的真迹。
——一个带着复杂机关锁的五六尺长的金属长盒,此时便赫然展露在天子眼前。
符景言踟蹰片刻,缓缓抬手轻柔的抚摸着那金属长盒,旋即在机扩处扭转了几处机关。
顷刻间“啪”的一声,长盒上盖自动翻转打开,露出了里面华光耀眼的盖世宝剑!
那一瞬间,天子似是根本不敢直视这柄威震天下的“山河日月”,仓皇之中垂下了头去。
不过下一刻,他复又抬眸,定定看着那柄天下排名第二的名剑。
他喃喃道“阿姐,你说多可笑,你的剑明明就在朕的暖阁中,符景琳那个蠢货居然跑来装巧扮乖,说是看到你仗剑吓唬她,她是……见鬼了吗。”
符景言轻轻触碰了下那剑的剑柄。
“常言道‘剑在人在’,你也素来爱惜自己的佩剑。
但是当这把‘山河日月’被骁骑尉拾回来时,剑身和剑柄上却满是泥土和鲜血,想必你走的时候受苦了。”
他将额头倾下,轻扣在“山河日月剑”那早已被擦拭整理的一尘不染的剑鞘上。
不知何时,天子那双紧紧闭合的眼角,突兀的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水痕。
他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可是,她却再也不肯给他认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