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顾袁艾的竭力劝阻,他神经质般的用手指拨弄着跳跃的烛火,哪怕手指被火焰灼伤亦无动于衷。
“陛下——奴才知道您伤心,但是还请小心龙体!”
皇帝抬手捂住自己温热的眼眶,他哑声笑道,“——袁艾啊,你瞧,哪怕再是天纵奇才,也总归是要活着才有用的,不是吗?”
袁艾一脸仓惶的抱住小皇帝的腿,他不知所措的连连哀声道:
“陛下,您当时只是一念之差!并不是真的想要长公主殿下的性命,还请您切莫哀毁过度,伤了自己的龙体啊!
否则、否则即便是长公主殿下在天上看到了,也是会心疼您的,殿下她过去最最疼爱的就是陛下这个弟弟了——”
谁知皇帝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疯似的当胸一脚将袁艾踢出几米远,然后状若恶鬼般嘶声大喊道:
“可是她看不到了!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符景词她好狠的心,她宁可去死、宁可任由毒性侵蚀五脏六腑、拼着内力尽失经脉寸断,也要孤注一掷冲破束缚逃出宫去!她就这么想逃吗?”
在朝臣百官和权贵门阀面前龙威难测的皇帝,此时却像一个迷了路失了智的孩子,他的眼眶中突然坠落大颗大颗的泪水。
“什么‘千岁剑仙’?什么‘天宸公主’?根本就是个骗子!母后过世那年,她明明可以千里走单骑、策马从塞北昼夜不休日夜兼程的赶回宫,她明明答应过朕再也不会出‘远门’,会永远留在天宸,留在朕的身边,可是她却食言了。”
袁艾早已泣不成声。
他日夜陪着小皇帝长大,也亲眼见证过皇帝和长公主殿下年少时的姐弟情深、相互依持而今见到他们走到刀剑相向、生死相对的地步,实在是痛心疾首。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天宸皇朝最至高无上的姐弟之间,居然离心离德,相距如此遥远?
明明袁艾日日伺候在皇帝身边,他之前居然丝毫不曾察觉,究竟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长公主殿下生出如此深的忌惮之心?
以至于会在长公主茶水中下毒,封住她的内息,又和神台宫南墟祭司合谋想要将她囚禁在皇宫。
而天宸长公主拼得内力尽失,用短暂的内息暂时冲开毒性杀出了宫闱,但是最后却还是力竭不敌、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陛下担心,浔阳郡王兴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因此才会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便突然离开昭歌、去向不明。
可是长公主已然身死,纵使浔阳郡王将昔年谢家的部人手放出去,也不会有所获
皇帝在一阵几近癫狂的发泄过后,脱力一般重重跌落在御座之上。
好半晌,他才轻轻抬手捻去自己颊边的水迹,唇角牵起一抹似哭又似笑的痕迹。
“不过,哪怕她死了,只要朕想要她‘活’着,她便会永远‘活’着!活在天宸臣民的心中,活在天宸仇敌的恐惧里!
朕是天子!她便永远是那层层神塔之上的神女永远不朽、永远盛开的神女——袁艾,你说这世间,什么才是天道?”
袁艾惊痛的看着少年天子扭曲的俊颜,“奴才奴才不知。”
符景言出神的看着自己指尖清晰可见的水迹。
“朕——就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