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下无女无子,孤独的老妪如何不想的找个陪伴,同样的,看着如此模样的小六甚是心酸。
冲着小六招手,小六迟疑坐在原地未动。老妪也不气馁,自锅中取出本想留作明日吃食的野糠,蹒跚着,佝偻着身子,晃晃悠悠走到小六面前,伸过手:“吃吧,孩子。”
小六愣神,失神。老妪见状,将野糠塞到小六手中。许久,小六才回过神,看着老妪那慈祥的眼神,鼻子竟是没由来得发酸,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记事起就没有过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吃吧。”
一口,苦涩涌上舌尖。这野糠的味道着实不好,可小六没觉得,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一丝不剩得吃进嘴里,咽入肚里。
老妪牵过小六干裂的小手,“天冷,去屋里暖着吧。”
小六起身,老六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在黑暗中走出来。
三个人,在老妪屋子里,趁着微弱的灯光,老妪只觉得很是热闹,很是温暖。
只是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老六开口:“老人家,您家中其他人呢?”老妪叹息:“死了,都死了。前些年,儿子死在饥荒,老头子死在兵乱,就活着我这个老太婆。”
沉默,再无言语。
良久,老六将那包裹提到桌上,展开。满目的珍馐,惹得三人眼睛有些恍惚。
老妪看着桌上从未见过的吃食,鼻中被扑面的气味弥漫,连说话的声音都颤了起来,紧张得对老六开口:“孩子,这是哪来的?你可别是做了什么坏事啊。”
老六摇头:“老人家,放心吧,不会的。”老妪盯着满桌美味,还是不放心:“不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老六耐心十足,摇头:“当然不会,老人家,这些都是给您的,您且就收下,不会有事的。”
老妪将信将疑着,被老六说服,显然是受不了这些美食的诱惑力。
夜更深了,老妪年迈承不住熬夜早早睡去。小六坐在门口,乘凉,望着夜空。
老六蹑手蹑脚走出,问道:“吃饱了,也喝足了,该走了。”
小六这次没有点头,也未看向老六,只开口:“不走。”
“嗯?”老六颇有些意外,不解:“怎么?”
看着一颗星都没有的夜空,小六又问:“这算好人还是坏人?”
听闻,老六头痛扶额,迟迟没有回话,只是说着。
“看来又该找那个多宝王谈谈了。”
翌日,那些失踪归来的人传出消息,念寸山遭屠,三大首领身死,其余人四散逃去,嚣张一时的土匪窝一夜里成了座空山。而出手之人,所有人竟是一致出奇得没了印象,任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再后来,多宝王特封了二人,一为天衍都城守,一人为天衍都兵长,自己安心做那悠哉地方王。
所有人不知所谓,更不知这多宝王揣着什么心思,只是后来才打听到,这二人。
一人名老六,一人名小六。
倒也奇怪,此二人任职后,天衍都着实更加荣和了不少,本三万人居的城池衍生成了五万人口。而那年龄稚嫩的兵长竟是颇有万夫不当之勇,以那手中银枪,征服天衍都全部八千将士,甘愿为其效命。
于这天衍都,便是五载匆匆岁月。
五载岁月,小六习经书字义,练手中长枪。五载,小六长得已是成人般高,只比老六矮了些许,那长枪也接续上了拆下的那一截。
五年后的今夜,有多宝王身死,聚宝王旗下第一将军——钟杜武征伐天衍都。
不同的是,天衍都静悄悄,祥和得很,而聚宝王营地,厮杀兵刃之声弥漫,嘈杂交错,到处起伏着惨叫与肌肉被切开的哀音。
两军领将不见,唯小六执枪而站鹤立鸡群,带全城将士,与来军欲搏个生死。
千万里之外,人烟稀少之地,唯有一座山,隔过了无垠的荒野平原。可那座山,高耸入云,仰望而去,久久看不到尽头。没有什么资料记载着这座大山的名字,甚至也没有游子浪人到过这里来写一笔醉诗愁句。
这里是一处被世俗遗忘之地,或者,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
可这座山,又是何其的与众不同,一步踏入或闻鸟语或闻兽音,再一步,或见美人出浴,或见猛兽奔袭,有奇遇更有危机起伏。
虽不知名号,但这类山,被世人统称为——仙境。既是仙境,自然有仙人隐世。
山腰处,雾气朦胧云蒸霞蔚,只看得满目轻纱难以视物。虽是如此,仍有着一股肃穆庄隆之感,那里隐约有数根苍茫不知岁月的石柱,入云,粗得有十几人怀抱那般惊人。
云雾飘过,石柱顶端,模糊看得漫着古朴威压的不知材质大匾,可能此处的笼罩大地的光芒,都是这块大匾散发而出。大匾上,有两颗太阳一般的混沌字,本世间或许是不曾见过的字体,可人人见了,竟是都能熟悉地通晓这两字的含义。
凌虚!
其下,有一条甚是古朴的青石路,一块块铺在一起,泛着绿色的青苔,看上去有些滑,不好落脚走动。
一双赤脚,飘飘然踏了上去,只是轻轻一步,似乎人已出了数丈远。与俗世渔夫无二的衣着,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顺着山路而上。可这人看得人很舒服,可就是太舒服了,显得有些奇怪,这个人的感觉,太干净了,干净的有些过分了,尽管胡渣满面,可依旧是这种感觉。
这人身后,有一少年急忙忙跟在身后,气喘吁吁:“师兄,你慢点,听说祖师爷爷醒了是吗?”
斗笠抬起,那是一双能映下夜空的眼,深邃幽幽,难以探测。一步步赤脚走着,却不见脚底板沾染丝毫尘土:“既已听闻,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少年挠头,勉强跟随口中的师兄的脚步显然很是乏力了。不及少年再说什么,面色大变,开口:“师兄,你不能这样!”
一道轻微的风,自少年脚下撤走。原来方才,是那道风一直拖着少年前行。风息,少年的身体猛地坠到了青石路上,像是一头栽进了沼泽里面,挣扎不得。
被少年称为师兄之人止步,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真的好奇,便自己上得山去看上一看。”说罢,仿佛更加缥缈了些,仅是一步,身影在少年眼前消失,留原地痛苦不已的少年。
少年被气得龇牙咧嘴,愤愤不已:“歹毒歹毒,你个老渔头故意的,把我丢半路整我,小爷我一没入道二没通念,怎么走得了这九千九百红尘青石炼。”
远远听得少年不止的骂声,那人笑容越发的畅意,连脚下也禁不住快了些,一步一现,奔着不见踪迹的山顶而去。
越近得山顶,那云雾弥漫的越发浓了,或者,仙的气息越发的浓了。
走过最后一阶青石,那人的身体微不可闻的矮了一毫,赤足踏地,触得足底微微凉意,摘下斗笠抬头望了望头顶。不自觉摇摇头,不可测不可测。
前面,那是宫殿群落,这山顶,竟是大得不见边际。而身前,已有不少人早早等待。见来人,皆是恭敬的躬身参拜,老老实实地道一句:“以衫师叔。”
点点头,也不加以理会,径直朝着宫殿群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