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之中,熟悉的身影倚着窗子,抬头看着天上的孤月。
一袭深紫色的拖地长裙,满头青丝便那般垂披于身后,恍眼看去,便似又有种要羽化成仙的感觉。
不知怎么回事,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压迫着我。
我急走几步,从背后抱住你,拥你入怀,吻便落在了你的头顶,“在想什么?”
你很是自然的偎在我怀中,“在想乾儿的事。”
“他让你担心了?”
“不,他……只是让我心疼?”
“心疼?”
缓缓的转过身,你定定的看着我,道:“我……们,是不是给了他太多的担子,也许多得有一天,他根本就承受不了?”
只当你说的是国家大事,我笑道:“你是无极,无所不能的无极。我是李世民,人间最尊贵的帝王。我们两个的孩子,有什么磨难是不能承受的?”
“也许,是到了该找个人替他分担分担的时候了。”
分担?我心中一喜,看来你终于和我站在同一阵地,打算为乾儿选太子妃了。我故意‘哦’了一声,好笑的看着你,“怎么,终于舍得了。”
你睨了我一眼,“什么舍不舍得?”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你倚窗而立,就觉得你周身伴着莫名的惆怅,你又说在想乾儿的事,这一想着养了二十年的儿子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你能舍得吗?”
闻言,你伸手在我胸口拧了一下,“贫嘴。”
丽质出降的时候我难受之极,想当然,将心比心,乾儿娶媳妇你应该也是难受之极。念及此,我扶着你到床榻边坐好,“你可有选好人家?”
“有倒是有一家,就是不知你同不同意?”
“无论你定的是谁家,我都同意。”见你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哦?’了一声,我急忙点头,举手发誓,“绝不食言。”
“若我定的是称心呢?”
‘你’了一声,我将举着发誓的手轻拍在你的脸颊上,“快告诉我,是哪一家?”
“苏家。武功别馆……苏家。”
闻言,我‘蹭’的站了起来,“你不会是说苏威那个糟老头子家吧?”
在我万分‘希望不是’的眼神中,你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个糟老头子的曾孙女。”
这一下,我淡定不了,背负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
苏威,我再熟悉不过。世出名门,前隋重臣,很受隋文帝、隋炀帝的器重,后来战乱四起,他亦很受李密、王世充的器重。那二人相当的尊敬苏威,所以苏威见到他们二人都不用行礼。想当然,因了受过这天大的礼遇,从此之后,无论苏威他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老气横秋、唯我独大的神情。
那一年,我攻下洛阳后,苏威曾经请求谒见。想着他一把年纪,父亲又曾经是他的手下,是以我见了他。万不想这个糟老头子居然自称自己老胳膊老腿的没办法磕头……呵呵,磕不磕头无所谓,问题是当着我那多兄弟的面不给我一点面子还一派趾高气扬的神情,还以为我非他不用不成?是以我一点也不含糊,说了‘今既老病,无劳相见也’的话,然后直接将他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我仍旧忙我自己的事去了。
哼,想在我这里谋个一官半职却偏偏摆这般大的驾子,他以为我是谁,亦是李密、王世充之流?
后来,我被父皇加封‘天策上将’,眼中更是不可一世了。照说苏威在我这里求官不成便应该去父皇或者大哥那里求官便是,以大哥的仁厚和父皇的念旧,他要求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但偏偏这个苏威亦是个执着之人,我越是不待见他,他越发的便要为我效命。在他屡次投贴却连我的面都见不上后,因了又老、又病、又穷且无官职,于是在家中郁郁而终。
说起来,他活了八十有二,也算高寿了。但如果不是被我一气,也许以他那把老骨头活个九十不成问题。
所以,后来,我也觉得对不住这个老人家,也想补偿他苏家,但奈何苏威他儿子死得比他还早,于是我只好重用了他的孙子苏亶,如果我没有记错,苏亶现在已做到沁州刺史之职了。
念及过往,我一边左右来回走动,一边看着似看好戏般的你。最终,我坐到你身边,好言相劝。“观音婢,不说他苏家已是一个没落的世族之家,便算他没有没落,以他家的身份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我李唐皇室的身份。再说你不是不知道,我和苏威那个糟老头子有过结,我又如何能够接受他苏家的女儿成为我李家的媳妇?”
“民间传言可是你气死的苏威呢?”
看着你戏谑的神情,我怒道:“你不是说流言止于智者?”
“如果你愿意娶苏家的女儿成为大唐的太子妃,那流言自然而然便止于智者。”
“不成。”
闻言,你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也有些偏激了。“你方才还说无论我定谁便是谁,绝不食言的话。”
“如果是青雀、雉奴他们二人娶苏家的女儿我定然同意,但我李唐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苏家的女儿。”
见我语气硬朗毫不退让,你叹了口气,“二郎,如果说乾儿已经答应了呢?”
我再次不淡定了,几乎是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乾儿答应了。”
“他答应了?”
听着我拔高的声音,你说道:“方才,我已说服了乾儿,乾儿同意了。他只提了一个条件,三个月内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