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北疆现在是一局死棋,我们就象棋盘上的一条大龙,被鲜卑人牢牢地困住了,动弹不得。”
天子和众臣豁然醒悟,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天子摸着自己的小脸,一筹莫展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去年我们不是把鲜卑人打惨了吗?”
“究其根由,还是因为北疆的蚁贼四下叛乱,给了慕容风以可趁之机。”皇甫嵩说道,“陛下还记得去年鲜卑人入侵的时候,臣等曾说过,慕容风最希望的就是大汉国越乱越好,大汉国内乱纷争,他就可以浑水摸鱼,侵占我北疆边郡。现在看来,今天的这个局面是他蓄谋已久,早就策划好的。从去年鲜卑人入侵开始,接着就是张燕进太原,张举张纯和乌丸人叛乱,匈奴屠各族叛乱,匈奴杀了大单于全面叛乱,我们的大军一直四下征伐,疲于奔命,我们既没有仔细想过北疆为什么这么乱,也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到处都有鲜卑人的影子。”
“去年我们虽然击败了鲜卑人,但我们丢掉了北方四郡;今年我们虽然击败了蚁贼和乌丸人,但我们丢掉了渔阳、卢龙塞和幽州东北部五个郡国。”皇甫嵩颓然叹道,“丢了很容易,但再想把它们夺回来,就很难很难了。”
天子呆呆地站在地图前,想了很长时间都很难理解,他问道:“爱卿,怎么我们到处都打赢了,结果还输了呢?幽州的形势在李爱卿蓟城大胜后怎么还变得愈发险恶了?”
皇甫嵩摇摇头,叹道:“李将军蓟城这一战打得好,打得快,打得果断,打得坚决,否则,李将军可能就完了。现在幽州的现势虽然愈发险恶,但幸好李将军实力犹存,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天子被皇甫嵩弄得有些惊惶失措,他小眼睛急促地眨巴着,低声问道:“爱卿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李将军到了幽州后,如果缓缓而进,让叛军从容撤回辽西,他就要一路追着叛军打过去。等到李将军兵进辽西,慕容风再动手拿下渔阳和卢龙塞,率军一泻而下,切断李将军的粮道,堵住李将军回撤之路,李将军即使率军打回来,也剩不了多少人了。”皇甫嵩解释道,“但慕容风失算了。李将军因为匈奴人大乱和拓跋锋寇关,心悬并州安危,急于求战,恨不得一拳打死张纯,好早日回援,结果率军提前进了居庸关,又以铁骑奔袭叛军后方切断了叛军退路,逼得叛军不得不与其决战。李将军受损较大,一时无力再战,而慕容风也只好提前占据渔阳和卢龙塞,钳制李将军东进辽西或者兵撤并州。”
天子恍然大悟,一双眼睛崇拜地看着皇甫嵩,“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皇甫嵩无奈地说道:“陛下,北疆之战已成定局,鲜卑人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攻破雁门关,让大汉国乱上加乱,他们好趁机再占边郡。如果雁门关失守,太原和上党遭劫,百万流民和黄巾军大乱,京畿必然危急。到那时,我们为了稳住京畿,只能撤兵守住黄河,然后再花几年时间剿杀黄巾军和安抚流民。在这几年的时间内,我们都无法顾及到北疆,幽州和并州必定要尽数丢失。”
天子被皇甫嵩这几句话说得心烦意躁,急怒之下,他挥手叫道:“爱卿是我大汉国第一等战将,难道连个应对之策都没有?”
“臣刚才已经说过,匈奴叛军要打,为的是牵制匈奴叛军以防他们增兵雁门关。雁门关要死守,徐大人一定有办法击败拓跋锋,臣相信徐大人能做到。至于幽州,要让李将军尽快打下蓟城,和慕容风形成对峙,防止他南下掳掠,但陛下必须下旨,严禁他北上攻打慕容风。”
“为什么不能打?”
“李将军一旦兵败,北疆就没有什么兵力了,而且幽州也要丢。”
“你的意思是李将军打不过慕容风?”
皇甫嵩急忙说道:“陛下,臣正是担心李将军打不过慕容风。目前李将军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绝对致胜的把握,陛下难道能保证今后的四到五个月内给李将军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饷和武器?”
天子愣了一下,没说话。朕拿什么保证?朕还要建西园军呢。
“李将军一旦给慕容风缠住,不死也要打掉半条命。如果粮饷断绝,他就完了,幽州也完了。”皇甫嵩拱手说道,“李将军一向不遵军令,常常恣行妄为,兵行险着,但这一次陛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这么干,所以请陛下务必下旨断绝他北上攻击的念头,同时给幽州的粮饷和武器也要减半,逼着他留在蓟城。”
“我们全力支援雁门关。只要击退拓跋锋,北疆的局面就可以暂时稳下来,然后我们再徐图后策。”
“后策?”天子反问道,“爱卿的后策是什么?”
“稳定并州,征募大军,恢复元气,假以时日,我们从并州和幽州同时出击,定能收复疆土,扬我国威。”
天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吧,那就快点打吧,朕已经受不了了。”
“几个战场还是同时打?”许靖提心吊胆地问道,“那七月之后怎么办?”
皇甫嵩看着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停建西园军。”
天子一愣,小眼睛猛地就瞪圆了,“不行。”
“陛下,西园军暂停筹办并不影响京畿的安危……”
“你不要再说了。”天子不高兴地说道,“朕建西园军的钱都是从少府库支出的,没有从大司农府库拿一个钱。”
“下旨给徐荣,叫他在七月之前必须击退鲜卑人,否则,就没有军资给他了,一个钱的军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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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在河东府。
由于大汉国重开盐铁,本来云集在晋阳和河东府的商贾随即纷纷渡过黄河,跑到京畿和中原的富裕州郡去经营盐铁了,两地的商贾一时少了许多。徐荣很着家,急忙赶到河东府约见河东卫阀和其他几个世族富豪的家主,商谈盐铁经营的事。河东卫家的家主卫逐很是通情达理,他对徐荣说,大人请宽心,我们是河东的人,当然以经营河东的盐铁为主,到其他州郡经营盐铁,只是为了多赚一点而已,不会影响到镇北将军府的收益。然后,他问到了军械制造的事。他想以镇北将军府的名义建作坊造军械。没有大作坊,小打小闹,一来军械数量少质量差,二来他赚不到什么钱。
徐荣考虑了一下,说,要做就做大作坊,作坊就在安邑的铁矿附近建,否则就不要建。产量少的作坊做了没意思,一年下来连半个晋阳武库都装不满,做了干啥?卫逐吓了一跳,问道,大人一年要多少军械?徐荣笑道,至少要两个晋阳武库。卫逐更加吃惊了,大人要那么多军械干什么?用的完吗?徐荣说,用不完我们可以卖给各地州郡的武库,还可以卖给洛阳和长安的武库。我们价格可以卖低一点,比他们自己的作坊做还要便宜,你说他们是愿意花钱自己做还是愿意花钱买?卫逐想了一下,说作坊要做那么大的规模,恐怕要好几年时间,而且,自己一个人的财力也不够,需要再找几个河东世族一块干。徐荣说,那是你的事,你办妥了再来找我。现在北疆战事频繁,估计要打很长时间,我急着要军械,有多少你给我送多少。卫逐一听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徐荣和谢明告辞出府,随即拜会了河东太守王瀚,双方说了一下春耕和五月收割的事,然后他匆匆赶到了解县。长安巨商徐陵和麹忠已经先期应约赶到了这里。徐荣说,并州的盐铁产量还是太少,你们不想赚钱,但我急着要钱用,你们必须想办法再增加产量。徐陵说,财力不够啊。徐荣说,你们最近把钱都投到其他州郡煮盐开矿去了,如果再这样,我对将军说一声,不让你们独自经营了。徐陵急忙陪着笑脸说,大人不要急,不要急,这事我马上想办法。我有几个朋友,想到并州去买地,如果大人实在缺钱,可以卖地嘛。徐荣断然拒绝了。谁想在并州大肆卖地,谁就是想找死,这事免谈。徐荣说,还有一件事,你们上次送来的武器有三成都不能用,这三成武器的钱不给了。徐陵看到徐荣寒着脸,也不敢多说,只好咬着牙算了。不过徐荣接着说了一句让两人很高兴的话。徐荣叫他们直接到晋阳扩建晋阳的军械制造作坊。
就在两人告辞要走的时候,徐荣突然问道:“杨凤和你们做什么买卖?”
两人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徐荣指着麹忠说道:“我敬你是麴大人的兄长,话就不明说了,但我在这里忠告你一句,杨凤如果出了什么事,黄巾军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和徐陵两人吃不了兜着走,砍脑袋的时候,麴大人是保不住你的。”
徐陵生气了,不高兴地说道:“徐大人这话说过了。你们镇北将军府大把大把的捞钱,镇北将军府的将士大把大把的发饷,凭什么黄巾军就应该种地?凭什么他们就发半饷,屯田兵还一个钱没有?发财也是大家发嘛。徐大人认为我们不应该帮黄巾军,可以好好说嘛,干什么吹胡子瞪眼的?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麹忠赶忙拉住徐陵,示意他不要激怒了徐荣。徐荣并没有生气,他淡淡地说道:“北疆的形势你们清楚,黄巾军如果再叛,后果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你们在这里投了大量的钱财,更应该希望北疆能够稳定下来才对。但你们现在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怂恿杨凤和他的部下做一些违法军律的勾当,破坏镇北将军府和黄巾军的关系。你们可以冒着钱财尽失的危险,但我不能冒着北疆丢失的危险视而不见。我这是忠告你们,算不上说得太过。你们走吧,下次再犯,我不会再说了,我直接派人杀了你们。”
两人神情震骇,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心情复杂地走了。
谢明看两人走远,小声说道:“大人,杨大人和他的部下也是清苦了一点,这河东乃是富裕之地,有钱的人多如牛毛,也不能怪他们动了心思。”
徐荣看看他,摇头道:“敛之,你自己小心些,不要被这些巨商富贾拉下了水。你看看射缨彤的骠骑营,已经杀了十几个了。钱,是自己的就拿,不是自己的,一个都不要拿。你随我去见见杨凤,我要和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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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连夜回到晋阳,召集护田校尉府和典农都尉府的两府掾史议了一下五月收割的事,然后对春耕扫尾的事又做了一些交待,这才匆匆回家看看。
去年底,许多将领把家眷从各地接到了晋阳,北疆战事开始后,有不少留守将领又悄悄把家眷送到了河东。这个时候徐荣反而把家眷从长安接到了晋阳。他有父母,有妻子,有三个孩子,一家人从长安到了晋阳后,徐荣还没有回过家给父母请过安,还没有看到妻子和孩子。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顿团圆饭,还没闲聊几句,快马就送来了急书。黑山黄巾军下山抢粮食了。徐荣急忙告辞父母妻儿,带着侍从回到了龙山大营。
“立即叫李大人来见我。”
小懒正在睡觉,听到徐荣有急事找他,慌忙跑到大帐,“大人有什么事?”
徐荣摊开地图,把情况说明了一下,“你和弧鼎带着三千铁骑立即赶到上党去。”他抬头看看小懒,苦笑道,“子逆,我就你这三千人,没有人了。”
小懒笑笑,说道:“大人放心,三千人足够了。只是我走之后,这晋阳就剩下……”
徐荣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守言带了一百黑豹义从回来。有这一百人,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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