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军列驶进了沈阳车站,徐徐地停了下来车一停稳,连部通讯员小梁就在站台上,一边奔跑,一面高声喊道:“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正、副排长,班长跑步到第三节车厢,其他人不准下车,不准下车-----”
这时,已是1950年阳历11月的上旬、阴历九月的立冬前后,山东的天气已冷了下来可在济南车站上,半夜里还是热气腾腾,灯火通明火车站台上尽是各路开往北方的解放军,人挤人、人碰人连长叫排长、班长找排长,老张叫老李,小王找小陆,嘈杂声一片
“什么内容?”有人问
家兴回想起前些日子在连部同张荣、大勇、孔文的那次交谈中,张荣就说过:我国政府多次警告美国,如果南朝鲜军队越过“三八线”,我们不会干预,你美国兵敢于越过“三八线”,中国人民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现在看来美国兵肯定越过了“三八线”,同美国人在朝鲜打上一仗,是肯定了的,这就是大局!
“排长,我们部队到底开到哪里去?”有个战士提出了问号
大家在交出胸章、帽徽的过程中,心情确实是极其复杂的,好几个人竟流下了泪曲初之见到同志们那样恋恋不舍的样子,也流了泪曲初之虽然也是一个文化人,但他也是个铁汉、硬汉,在以往几次战斗里,多次负伤,但是从不叫一声,从不流一滴泪!今天他也憋不住,当着战士们的面流下了眼泪
大家知道,排长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讲,于是就呼啦一下围成一圈
“同志们,不许记,只允许耳朵听、脑子记上级规定是这样的三条:第一条,从现在起,我们这个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名称暂时放一放,改叫中国人民志愿军”
班、排长们纷纷跳下车,直往第三节车厢跑步而去车厢里的战士们知道,现在情况非同一般因此,大家都没有吱声,静静地在那里等候去开会的人回来二十分钟左右,去开紧急会议的人都回到了各自的车厢汽笛又响了起来,火车轮子又在铁轨上慢慢地滚动了起来,越滚越快
军列在继续急速地向东驶去,在这线路上行驶的军列,不仅是家兴他们所乘的这一列,前面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这些军列肯定都像天女散花似的,向这火车轨道两边抛了无数的碎纸片所以这一段铁路线两边,像刚下过一场大雪似的,白茫茫的一片!
今天这列军车目的地是哪里,家兴同大家一样不得而知但是凭他在学校里学的地理知识可以推断,是往中国同朝鲜的边境开去但是,是不是会开过鸭绿江,就不清楚了家兴想,反正他不是司令员,这种推断是多余的,还是听领导的,到了目的地一切不就都知道了
家兴思想上非常矛盾,但是又再一想,现在是将要上战场了,为了战争胜利的需要,革命战士牺牲生命都在所不惜,对这几张纸片又何足惜呢!我李家兴为入朝作战,连这一点个人的小小利益都不能牺牲,那以后在战场上,何以能经得起纷飞战火的严峻考验呢!想到这里,家兴鼓足勇气,撕碎了大红纸和大学考卷,抛向了车门外这纸片在空中随风飘舞,然后纷纷扬扬地落到了铁路两旁的地面上
“全排的同志们,向我kaokao拢,我有话要对大家讲一讲”
第一排排长曲初之,中等个儿、身体粗壮结实,眼睛大大的,脸庞圆圆的、黑黑的平时说起话来不急不慢,笃悠悠的,显得很稳重战士们叫他“老老兵”,因为在全连,他当兵最老,他是抗日末期在胶东家乡、参加游击队打鬼子的,后来升级来到了野战军
有的人要拿出纸和笔纪录
“我怎么知道”排长不介意地答着
农民参军的战斗小组长、孙小才也发言道:“排长你爽快地说吧,上级怎么决定我们都没二话,指到哪里打到哪里,去教训教训那些美国佬!”
火车出了天津站,就一直向东而去大站、小站都没有停,一个劲地向东驶去看来这次部队的任务一定非常紧急,行动非常秘密,否则怎么连向曲初之排长这样的“老老兵”,都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家兴问:“这是为什么?”
这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要知这故事发展下去将是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这火车上怎么烧”另一个战士说
后来电话连在进一步进行形势教育时,孔文又讲了一些关于朝鲜战争的事情:1950年10月7日,那个狂妄的美国远东军总司令官麦克阿瑟果然指挥美军越过了“三八线”你美军越过“三八线”,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这就不是朝鲜南北内部的事情了,而是你美国人侵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干涉人家国家的内部事务朝鲜是我国的友好邻邦,我中国人民就有义务援助朝鲜人民,打退你美国的侵略
第四十回为大局交掉胸章帽徽将考卷抛于铁路两边
“上级规定,不许把解放军的标记、不许带一个中国字进入朝鲜!这是死命令,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每一个人的笔记本、信件、照片、凡是有中国字的,统统撕下来-----”曲排长把这第三条规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了个明白
家兴左思右想,真的给难住了要说把它撕掉,非常容易,两分钟就可完成“精忠报国”这四个字,岳飞的母亲是刺在岳飞的背上,家兴的母亲是写在大红纸上这红纸如果撕了,这四个字他可以深印脑中、铭记心田、落实行动但这考大学的考卷,现在撕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今后他的大学梦也就落空了锦绣的母亲说过,家兴没有大学学历,就不准和锦绣结婚;自己不能成为大学生,锦绣母亲的这一关,怎样过?这两样东西他拿在手里,几次想撕,可没有下得了手他看着曲初之排长,希望他说:小李,不必撕了,留着吧但是排长没这么说
“情况万分紧急,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现在我传达上级三条规定:”
“排长放心,这一条是我们军队的命根子,我相信大家一定会牢记在心!”福喜班长表达了班里战士们的心声
又有人问:“这到底为什么?”
南来北往的货运列车,特别是军列,一列接一列;一列列满载着军人、军车、大炮、骡马,拉着长长的汽笛声,向北飞驰而去这等景象,似乎大战爆发在即!
“我现在向同志们宣布,我们今天的最终目的地是朝鲜!”
随即,他又对大家说道:“同志们,大家交出这胸章、帽徽,在想些什么,我完全清楚,我同大家心情是一样的我知道,这‘八一’五星帽徽、解放军胸章,是我们千千万万的革命先烈,流血牺牲所铸成的,来之不易她是我们人民军队光辉历史的见证,是我们革命军人荣誉的体现,同志们一直是非常的珍惜她!但我们是革命军人,马上要出国去为祖国人民、为朝鲜人民建立新功因此这是为了履行国际主义义务的需要暂时交上去的等到我们胜利凯旋归来的那一天,一定会重新把她佩戴上!”
家兴虽是个新兵,但是他的动作并不慢,因为他到底从小就在外面闯荡过,经过磨练、吃过苦、受过罪特别是经过青训班半年军人生涯的历程,完全能够适应这军人的战斗生涯电话连的班、排长和同志们都很喜欢小李、这个来自大上海的文化新兵
班、排长一上车就先进行了入朝动员这次动员真是别开生面,是在开动着的火车上,以车厢为单位进行
排长继续说:“先别问,我也讲不清楚,我想上级总有一定的道理第二条,不管叫解放军也好,志愿军也罢,我们这个部队的性质,永远是人民的军队,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我们的纪律,还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是上级一再交待和强调的,同志们要切记、切记不拿朝鲜人民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这一条,要和在国内打仗时一样,不是放在嘴上说说的,而是一定要说到做到我们是第一次出国打仗,做不到这一条,我们这个军队再强大,最终也会失败的”
停车十五分钟,一转眼就到大家立即又上了火车,回到自己的位置,拖掉鞋子,两脚朝被窝里一伸,就睡下了火车运送大部队,人员还是乘装货的瓦罐车,或叫闷罐车比较理想在装货的闷罐车车厢的地板上,铺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再铺条被单,睡在上面软绵棉的、十分松软,不亚于有弹簧的“席梦思”再加上火车在铁轨上奔跑时,发出的非常有节奏的“格登、格登”的声响,车厢左右、右左不停地摇晃着,战士们就像孩提时睡在摇篮里似的,不一会儿,就很快被催眠睡熟了,一个个进入了甜mi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