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后世有最后一个儒士的称号,他对儒家文化有很深的底蕴,同时他还对其他文化颇多涉猎,此时的他正应蔡元培的邀请,在北大教授印度哲学呢。
赵书礼跟他讨论了很多儒家的学问,把自己心中许多对儒家的见解说了出来,没想到却受到了梁漱溟的否定,梁漱溟跟他仔细的阐述了什么是儒家,一个真正的儒家世界展现在了赵书礼的眼前。
“梁兄,儒家的许多见识已经没有可取之处了。”
“请举例!”
“眼下正是变革时期,而儒家向往三代之制,崇尚复古正是如此中国才原地不行了上千年啊。”
“此言差矣,真正的儒家不过是借三代之说来讽劝上位者而已,三代之时的情景儒家又岂能知晓。”
“不提这个了,儒士没有气节你不否定吧,他们讲究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根本没有是非之念,仗义每多屠狗辈,往往我们国家的英雄却要靠那些出身草莽的豪强,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啊。”
赵书礼说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对儒家的鄙视看法,中国的读书人就是缺乏责任感,每到王朝更迭,往往汉奸就成群结队的出现,想想如此祖先真让中国人耻辱。
梁漱溟笑了,摇摇头道:“赵司令错了,宋之崖山多少仁人志士,中国的儒士从来不妥协。”
“仅仅一个崖山可不能说明什么,瑜不掩瑕,一个文天祥代表不了儒家。而且我数年读书颇有感触,那就是儒家文化中,没有原则。想做忠臣就说良臣不事二主,想做叛徒又说良禽择木而栖;不肯与人患难与共就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要拉人同舟共济就责难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观点;你说说如此儒家岂不可笑?”
中国传统文化中确实许多许多的相互矛盾的原则,到头来不管你选择忠贞不二还是乱臣贼子都能从学术中找到理论依据,这样的文化被柏杨批为酱缸文化,到头来其实整个民族性格就是没有原则,墙头草随风倒。对于这种文化,赵书礼向来是深恶痛绝的,常常感慨中国正是被这样的文化葬送了。
梁漱溟笑了一下道:“国人误会儒家多矣!两面三刀不是儒家,中国文化驳杂,又相互交融,儒释道三教并立,相互融合。趋利避害的文化不是儒家,而是来自道家,而淡泊忘情其实是佛道共有的,跟儒家不相干。真正的儒家对这些事情有自己的坚定原则,孟圣早有名言,生与义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我儒家该有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情怀。中国自古多背义忘恩之士,恰是缺少真正的儒士所致,人都说宋人柔弱,可宋人却始终没有屈服于强权,崖山一役数千人跳海也不肯做元臣,如此气节,中国历史上非春秋时无能比。至明代,虽官府吏治腐朽,但是明人却刚烈国人,盖因明人崇尚理学,心中认定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赵书礼一听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儒家经典中,确实没有那些小道理,倒真的是讲求修身养性一身正气的。一时间他对儒家文化开始改观了,舍生取义的原则说明真正的儒家是刚猛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原则说明儒家还是决不妥协的。
突然赵书礼心中感慨起来,中国文化真是酱缸文化啊,儒释道三教合一,什么都能包容,其实就成了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用了。他几十年读书的心得,突然在心里闹腾起来,似乎有一种东西不吐不快一般。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意志,似乎是一种使命感,他要把这些都揭露出来,医治改变我们的国民性,他这种冲动就是中国知识分子所说的人生三立之一的立言的抱负。
当晚赵书礼就奋笔疾书,写下了如下的话――
人生好比天地间一傀儡,只有根蒂在手,才能一线不乱,舒卷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他人提掇!――此线既纲常。
这纲常是有一条条的底线,一条条的原则构成的,这纲常乃每个人心中的信仰,每个人心中的纲常不同,每个人的性格就不同。每个人追求的纲常不同,这个人的人生就不同,可是只有始终坚持自己的纲常,才能做到始终如一,如同一根线牵连在手!
赵书礼整理出了儒家的一系列的不可更改的原则,其中有孟子的生与义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的舍生取义原则,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原则,有“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的劝人自强自立的原则,更有“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总纲,等等等等,无不说明了儒家崇尚的是刚强和积极主动的文化。
赵书礼把这些主动积极的原则纲领列出来,一条条的他称之为纲常,当后来他的思想被别人接受的时候,被称之为纲常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