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只是掸了掸身上的草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苏摩此时正在将手中的葡萄小心的放入墨焰抱着的竹筐里。她看不清她们的神情,却莫名觉得抱着竹筐的那人,包裹在身上的冰寒气息变作柔和的水幕,在这充满自然气息的果园里,温柔得能够溺死人。
“走。”画君拉着她向她们走去。
苏摩笑着望了她们一眼,又去藤架上剪葡萄,墨焰也似有所感的看向了她们。
帝释天正正的望见了她的眸子,那是从来没有过的黑亮有神,原先的冰层也氤氲得只剩下薄薄一层。
她有些呆愣的望着她。虽然仍旧是没有神情的面容,可不曾紧抿的唇仿佛勾了弧度。不是嘲讽的笑意,而是被这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清风勾勒映衬出来的柔和。
乾达婆放了帝释天的手迎上了她,抱过她手中的篮筐靠向了苏摩,而帝释天只是立在原地,望着她少有的模样不知为何,便红了脸,热烫得感觉分明又灼人。
墨焰站在原地,敛着眸子,神情平静。她黑色的长发未挽,倾泻而下,随着和风微微散乱,却更显得柔亮。在这充满清香的绿树红果之间,身上墨青的便服也仿佛生动了起来,此刻的她,第一次让我有了她是活生生存在的感觉。
墨焰。
“墨焰。”帝释天望着她,缓缓走近,去牵她的手。“我们去别处走走。”
她没有恭敬的应答“是”,而是轻轻浅浅,仿若呢喃一般,“嗯。”
“苏摩一族景色不错。”苏摩回家省亲,乾达婆王也一起前往,帝释天正好无事,便也寻了公主一起来了。
“嗯。”墨焰态度柔顺,神色却有些恍惚。
“你喜欢么?”帝释天侧着头,瞬也不瞬的望着她。目光贪婪,似是要将的模样印在眼中一般。
墨焰似是微微的失神,而后转头望向她,眸子里是帝释天读不懂的情绪。她皱眉,却不是忧愁不是懊恼,仿佛这一微愠的神情,是为了无法述说的矛盾。
帝释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那般快,痴痴的望着她的眼。
“墨焰。”
公主偏开了头,轻声应答,“嗯。”
她的心便酸涩又疼痛了起来,为着这难得的温暖与波动。
帝释天以为,只有在墨焰的冷漠与嘲讽面前,自己才会难受。却不知道,这般和平到温馨的相处也可以让自己这么苦涩。
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无论现在多么美好,都只是暂时的。而这短暂过后,等待她的仍旧是一道冷冷的冰层。这美好到那时候看来,便会如海市蜃楼一般,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若是你不曾体会到那些美好,你大约也不会产生更进一步的渴望,只所谓罂粟,便是让你一步步沦陷到无法自拔的妖艳。
“若是,”帝释天突然觉得口鼻之间有些酸楚,明明是无论面对她怎样的横眉冷对都没有想要哭泣过,却在此刻莫名地感到了委屈。她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等待风冷却自己的酸意,“你实在无法接受……”
她想起乾达婆的话,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却逞强的开口,做下无法实现的承诺。
“便当本王是朋友,好不好?”她终于压下泪意,扯出笑容去看她。
态度卑微,只求对方不要离开自己。只要墨焰愿意待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能够应答她的呼唤,可以让她感受到她。
她甚至在想,若她答应了自己,那精心盘算了十几年的计划便让它们全部付诸东流也无所谓。
墨焰倏然转头,望向她的眼神那么凌厉,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帝释天从被自己牵着的手中,感受到了对方的震动。
她想,墨焰大约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便是连她,也无法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到。
“那你呢?”公主抽开了自己的手,偏了头,沉默了半晌才突然问道。
我呢?
若是墨焰真的将自己当做朋友,若是,自己真的能够得到她的友谊,那必然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想要得到她全部的感情。
但帝释天却仍旧让自己对着她笑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控制自己,将你当朋友一般对待的。”
她偏开的脸,让帝释天看不见她的神情。
“那墨焰,”只是缓缓的开口,声音平静的仿佛方才的承诺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就感谢大人的厚爱了。”
帝释天后来无数次回忆起这些话,都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