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眼疾手快,将她搀扶起来,关切地问。
月华抬起眼睛,望着陌孤寒,眸中满是倔强:“我不要躺在这里,这里只会令我恶心,想吐!”
陌孤寒一愣,眸子里云卷云舒,沉声道:“朕说过,这只是一场误会,朕是错把她当作了你!”
月华一声冷笑:“皇上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什么,您是长安的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娶你欢喜的女子,宠幸心仪的女人,天经地义。”
陌孤寒瞬间便恼了起来:“你不相信朕?!”
“相信?”月华一声苦笑:“纵然屋子里昏暗,看不清样貌,皇上连妾身的味道,妾身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吗?”
陌孤寒以往屡次误会月华,今天却是第一次尝到被人误解的滋味,原来竟然是这般令人暴躁得抓狂。
“她没有说话,而且朕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沐浴,身上只有浴汤的味道。朕隔着屏风,以为是你,她上前遮掩了朕的眼睛,不由分说地便扑过来,令朕压根就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而且,是魏嬷嬷口口声声告诉朕,你就在房间里。魏嬷嬷是你的人,朕从来都不曾怀疑她。所以,朕就将常凌烟当作了你,将她抱在了床上,其实,我们当时还没有”
话未说完,便被月华又一阵更加激烈的作呕声打断了,她晚间还没有用膳,腹内空空,只是呕出一滩酸水。
她一把推开陌孤寒,踉跄着跌倒在地上,眸中满是厌弃:“皇上不必这样详细地描述你们之间的细节!也不用解释!妾身已经亲眼目睹,哪里还用得着听你讲述?!”
陌孤寒看着她气喘吁吁又是心疼,又是着恼:“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月华不过一声讥讽轻笑:“有又怎样?”
“朕金口玉言,何需说谎遮掩?你不信便罢,朕的确用不着苦苦解释。”
陌孤寒这句话有些赌气,也带了一点情绪在里面。他一代少年帝王,向来傲气凌人,受世人跪拜奉迎,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请求过别人的原谅?他中了常凌烟的圈套,原本心里就恼羞成怒,如今苦苦解释,月华却只是固执地不信。
他恨不能一掌将那床化作齑粉,方才吐出心口闷气。
而这话月华听在耳中,却觉得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的确是,他凭什么跟自己解释?莫说一个常凌烟,即便他册封的妃子塞满了紫禁城,她作为皇后也只能笑着接受。自己因为他宠幸别人而要死要活的,才不可理喻吧?这样卑微,这样执着,算是什么?
月华黯然地垂下眸子,而陌孤寒话一出口,自己又有些后悔,叹一口气,向着她伸出手来:“起来吧?”
月华挣扎着起来,双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违心道:“是妾身恃宠而骄,一时忘形了,皇上恕罪。”
话音里满是疏离的,拒人千里的味道,陌孤寒的手僵在那里,空落落的。
他宁可她起来,像个泼妇一般,骂自己,捶打自己,哪怕是无理取闹,也不愿意看到她用这样的恭谨面对自己。
“你非要这样吗?”
月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要呆在这里,这里满是肮脏的味道,满是令人作呕的不愉快,满是梦魇里的幻象。
她的沉默再次惹恼了陌孤寒,他再三的解释月华只是不信,看着她泪落如雨又心疼不已。无可奈何间,懊恼地一挥手,脚下一转,气咻咻地拂袖而去。锦袍划过月华的脸,上面的金线银丝刮得她面颊生疼。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呆若木偶。
香沉悄悄地走进来,跪在她的面前,还未开口,就已经泪水涟涟:“娘娘。”
月华麻木地抬起脸,涣散的眸光一点点聚集,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心里的委屈一点点涌上来,颤颤巍巍地道:“香沉,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怎么办?一看到皇上,想起他曾经怀抱着常凌烟,想起他的手曾经我竟然忍不住想吐!”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意,一出口,便再也难以压抑,泪水决堤而出。
香沉与月华相依为命,将月华当作自己的主心骨,自己最亲的亲人,眼见她这般委屈,也相跟着“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娘莫哭,莫哭,还有香沉。”
月华的身子战栗如风中落叶,揽着香沉的肩,泣不成声:“香沉,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我不应该计较?”
香沉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劝慰,只能轻轻地拍打着月华的后背:“娘娘,起来吧,您的腰不好,一会儿受凉,腰疾怕是又要犯了。”
月华坚定地摇头:“不要,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一看到那张床我就作呕,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香沉有些为难:“那婢子寻内务府的人把那床换掉。”
“这间屋子我也一刻都不想呆。”
“如今偏殿里简陋,还不能居住,娘娘今夜要不暂时先到香沉的屋子歇息,明日香沉命人把偏殿收拾了。”
月华点点头,一站起身子,头晕目眩,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几乎呕出了胆汁。
“娘娘,娘娘你怎样?”
香沉惊慌地搀扶着她,紧张得手足无措,忙不迭地吩咐人拿茶水,去请太医,然后又张罗着,重新将自己屋里的铺盖换成全新的锦褥,搀扶月华过去暂时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