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慈眉善目的张修仪则有些举棋不定：“话虽如此，但这才整队集结第一日，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p>
旁边又有一人冷哼道：“正是集结首日，才方便操作。这种士气不定，来意不明的人，早点开革出去，也更有利于团队齐心。反正也只是个不知怎么挤进来的关系户……”</p>
此言一出，张柳二人都不由苦笑，如今开口这位，是在太虚司履职了超过六十年的绝对老资格，然而资格虽老，工作能力也确凿过硬，但其官阶却还不如张柳，这其中的理由，有一多半都在这张毫无遮拦的嘴上。</p>
但深夜加班，也实在不必苛求大家每句话都严丝合缝，两人笑笑，便当没听到过。</p>
然而门外却传来个一板一眼的声音。</p>
“如今太虚国家队的人选均是严格按照积分规则，一分一分计算而来，并不存在任何徇私成分，更没有所谓关系户。如今名单问题关系重大，即便是玩笑话也不应轻易诉诸于口。其余几位既是太虚司的官员，更应该对这个问题有明确的态度。”</p>
说话间，一位个头不高，却身材壮硕的中年人，挂着淡漠的表情踱步走来。而见到他，深夜加班的一众官吏无不悚然起身，仿佛撞鬼一般瑟瑟发抖。</p>
来人正是新近调岗过来的原青萍司镇抚官原野。此人虽然被贬离青萍司，现官阶不过和张修仪等同，在太虚使之下，但人们自然不会真把他当成同阶同僚，反而比见到顶头上司更为紧张。</p>
原野对此视若无睹，径直走到那抱怨的老人面前，在对方无比复杂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此事，还请明悉。”</p>
老人艰难吞咽了一下，想要犟嘴，却最终只是带着冷汗用力点头。</p>
原野嗯了一声，却又转向另一人：“此次名单上的各位队员，虽然来自不同绘卷项目，名气、商业价值各不相同，甚至判若云泥。但在国家队中，我们应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是顶流绘卷定荒荣耀，还是冷门到几乎无人知晓的《推妹大作战》，在九尊大赛上并无高下之分，而参赛的选手自然也是平等的。所以，若是如今递交退队申请的人并非罗晓，而是李默，咱们又当如何呢？趁早批准，放他离开吗？”</p>
柳斐被原野这么贴身质问，一时间冷汗如雨，连囫囵话也说不出半句。</p>
好在原野只看了他一会儿，便退了几步，走到这房间的角落处，一个堆砌了若干杂物的地方……而此时人们才注意到，那堆杂物可以大致分作高低两堆，高的那堆是原野的办公桌，低的那堆自然就是坐垫，所以……</p>
“哇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原大人我不是故意往那里丢垃圾的……”</p>
一阵手忙脚乱中，这漫长的夜班终于正式拉开帷幕。</p>
——</p>
而到了第二天一早，当张修仪亲自带着退队申请，在宿舍区找到罗晓时，这场因中年叶公而起的闹剧，总算是迎来了一个尚算圆满的结局。</p>
罗晓的退队意志自然是坚决的，然而这种所谓的坚决意志，在精通人情世故的老官员面前，不过是一种值得玩味的情趣罢了。</p>
张修仪只是简单的说了两段话，就彻底打散了罗晓的全部念头。</p>
第一段话是：“得知你要退队，李默非常自责。”</p>
第二段话则是：“负责招录人选的官员，有可能因此被追责。”</p>
罗晓无疑是个油腻而事故的人，但是能在石街将小站经营得有声有色，本质上他仍旧是个重人情的性子。而这类人，张修仪拿捏起来实在太容易了。</p>
在将罗晓的退队申请书随手烧毁后，张修仪又顺势画了许多大饼，比如重点强调了九尊大赛中，各个项目无分高下，换句话说就是哪怕冷门且羞耻的《推妹大作战》，若能拿到国际冠军，那也是不亚于定荒荣耀五州总冠军的至高荣耀。这对于只掌握小众绝活的绘卷行者而言，无疑是一步登天的良机！</p>
此外，以当今仙盟各国对九尊大赛的重视程度，九尊大赛的冠军含金量，实际上更胜过五州争霸那样的纯商业赛事。在这里夺冠，就再也不必仰望其他的传奇，因为你就是传奇的一部分。</p>
总之，当张修仪云淡风轻地离开宿舍时，罗晓已经像是被点燃的稻草人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慷慨炽烈的气息……很多时候，无论一个人在生活里是何等精明事故，在太虚绘卷中也会显出少年意气。</p>
而与罗晓类似的情形，也同时发生在了庄园宿舍的其他各个地方。</p>
被招募而来的国家队选手，大多都极富个性并不怎么好相处。例如那个天才少女林茵，就挑剔麻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太虚司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友华商团拉来赞助，免费提供旗下高端庄园供选手居住。但林茵入住第一晚就嫌弃房间逼仄、环境穷酸、饮食不入流……当然，这位大家出身的少女确有嫌弃的资格，但现实是太虚司已经不可能给她提供更好的条件了。</p>
于是也只有劳烦各位精通人情世故的官员出面，连蒙带哄才总算将其安抚下来。但另一方面，对林茵的格外重视，自然引起了其他队员的不满，仿佛按下葫芦浮起瓢，一时间让连夜加班的太虚司官员们叫苦不迭。</p>
好在这番辛苦，在当天中午后就终于能告一段落了。</p>
因为依照集训流程，在短暂安置入住后，就要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了。由太虚司特聘来专业教官，为国家队的全体成员进行指导和特训。</p>
对此，各位明星选手自是不以为然，因为论及绘卷资历和实力，他们基本都已是行业天花板……哪怕是社团、战队内的那些功勋教练、专业分析师等，也只能从旁辅助，远远谈不上居高临下的指导。</p>
太虚司所谓的专业教官，在一众选手看来，不过是官僚机构的自欺欺人……而带着这样的心态，整支国家队，在下午的对抗性摸底测试中，被教官团打得落花流水，怀疑人生。</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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