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自作聪明道:“你这么好看,我猜,姐夫一定也喜欢你,是不是?”
沈青萝厉声喝道:“胡说!”
宝儿吓得一哆嗦,诧异地看着沈青萝,他不明白,一向和善的长姐,怎么会突然发脾气。
媛儿低头快速地收拾脸盆。
宝儿带着哭腔问道:“长姐,宝儿做错了什么?”
沈青萝心下歉然,柔声道:“宝儿没有错。是长姐错了。”
她淡淡地吩咐媛儿:“叫厨房送菜!”
媛儿应了一声,低头出去。
沈青萝看着媛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无端地松了口气。
蓦地,她发觉,刚才的不安,正是来自媛儿。
她想起许大夫的那张字条:“提防小人。”
许大夫绝不会无缘无故写这几个字,其中必有缘由。
还是,许大夫知道了什么。
这许多天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张字条,却始终,是自欺欺人。
她躲避的,是一份自己不愿去面对的真相。
这分善意的提醒,象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心头。
那个所谓的“小人”,一定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
南云?媛儿?小容?李管家?甚至是老夫人?
无论是谁,都是沈青萝所无法承受的。
直到宝儿的到来,直到宝儿指名点姓地要媛儿服侍,沈青萝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对媛儿失去了信任。
她本能地抗拒媛儿去服侍宝儿,难道不是出于一份恐惧?
原来,在心里,早已经认定了那个所谓的小人。
是媛儿?
自从那日,发现了南云与媛儿的私情,她就做好了与媛儿平分秋色的准备。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南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热衷此事,非但拒绝纳妾,反而从此中规中矩,与媛儿疏远了许多。她刻意为媛儿收拾了安静宽敞的房间,以示自己绝非妒妇的态度,可是,据她所知,南云却没有踏进媛儿的房间一步。
若不是那夜沈青萝亲耳听到,她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在这件事情上,她自问处理得并无不妥之处,她实在想不出,媛儿会有何种理由记恨自己。
倘若真的是媛儿,那么,她做了什么,会令许大夫这样明哲保身的局外人,忍不住发出警醒?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看来,势必要去看大夫了。
三
沈青萝心事重重,却强打着精神,看着宝儿在一棵女贞树下玩得兴高采烈。
冬日,繁华落尽,只有女贞还是青翠依旧,枝头沉甸甸地挂满了一串串黑红的女贞籽。
宝儿,就在树下捡拾遗落在地的女贞籽。
阳光温暖而柔和,照在宝儿红彤彤的脸蛋上,映照着他灿烂的笑容,格外动人。
沈青萝幽幽地叹了口气。
宝儿是爹娘的心头肉,是沈家的希望。爹爹就算在狱里,也时刻惦记着宝儿。
可是,宝儿,你怎知道,爹爹如今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只盼,四妹的牺牲,能够起死回生,挽救爹爹逃过一劫。
对于四妹青鸾,沈青萝充满了感激与钦佩之情。
想到她,孤注一掷,为洗雪爹爹冤情,不惜大义灭亲,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到威严的衙门击鼓,告发枕边人,是何等勇敢与决绝。
从来想不到,传说中缇萦救父的故事,会在那样娇弱美丽的四妹身上重现。
若是相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能够做到牺牲丈夫,营救爹爹吗?
沈青萝打了个冷战。
这种选择,实在是残忍。
这种选择的实质,是爱爹爹,还是爱丈夫。
四妹选择了爹爹。
若是自己,能够如四妹般,义无反顾地放弃丈夫吗?
沈青萝悲哀地发现,对于这个问题,她竟无法回答。
“长姐!”宝儿手里举着一个黑石子,叫道:“你不是答应了,要陪我玩吗?怎么老站着?”
沈青萝微笑道:“玩什么?”一面蹲下身子,擦了擦宝儿额上的泥巴:“天怪冷的,还是回屋吧。”
宝儿兴奋地道:“我在土里挖了个宝贝!”
“是这个吗?”沈青萝看着宝儿手里亮晶晶的石子。
那石子圆润而光滑,有着天然的纹路,是块漂亮的鹅卵石。
沈青萝赞道:“果然是个好东西。你预备怎么办?”
宝儿道:“咱们玩藏宝游戏!”
沈青萝笑道:“你倒说说怎么玩?”
宝儿把石子放在沈青萝手心里:“长姐,你把宝贝埋进土里,我再挖出来,好不好?”
沈青萝笑道:“好。你闭上眼。待我藏好了,你再睁眼。”
宝儿的眼睛立即闭上:“快藏!”
沈青萝挽起衣袖,顾不得纤纤玉手,迅速挖了一个小坑,把石子埋了进去。
只要宝儿高兴,做什么都行。
“好了。”她笑眯眯地道。
宝儿睁开眼,只三两下,就从土里找出了石子。
“长姐,我找到了宝贝!”宝儿沾满泥土的小手举着石子,那神情,就如当真找到了稀世珍宝。
沈青萝心里一酸,把宝儿抱在怀里:“宝儿,以后,长姐把宝贝藏在这里,你要记得来找。”
沈青萝不知怎的,无端地说出这样一句伤感的话来。
宝儿兀自兴奋:“好!咱们一言为定!长姐把宝贝藏在树下,宝儿自会寻找。”
女贞树静静见证这姐弟情深的戏言,却绝不会预料到,在几年后,枝叶如冠时,这一幕,会重现树下。
只是那时,已不是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