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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弓弦骤响,银箭射出的一刹,清卿猛然惊醒,“嚯”地坐起,这才发觉自己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环顾四周,只见天色渐晚,窗外灰蒙蒙的,像是快要落下雨来。
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
清卿还来不及责怪自己,便听得一声温柔的言语在耳边响起:“少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一回头,果真是秋儿靠在榻边,手里还端着一晚热乎乎的汤药,“这是陶将军留下的药,将军嘱咐要少侠喝了的。等会儿,少侠还是再睡一觉,等明天一早,大家就都回来了……”
听得此言,清卿赶忙抓住秋儿的手:“现在大家都在哪儿?”秋儿腼腆一笑:“今天晚上是大朝会呢,玄茗他们出发好久,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瑶光殿吧。”
来不及多想,清卿一把推开秋儿的手,起身便要奔到屋外。不料自己身子实在虚弱,经脉骨骼无力,跑出几步,双脚就像是被一块大铁石头拖住了一般,“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秋儿见状,连忙挺着大肚子吃力起身,走上前来,想要试着把清卿拉起。但秋儿自己尚且不方便,又怎能拖得动一个遍体鳞伤的半废人?清卿一咬牙,用胳膊撑着地,勉强算是爬了起来。这才刚立稳,就被秋儿死死拽住:
“少侠站都站不稳,这是要上哪儿去?”
“不能让沈将军他们去七星殿,会被箬先生害了的!”
谁知秋儿一听这话,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更是抓着清卿的胳膊不放手:“少侠,玄茗他们现在肯定都要到那瑶光殿门口了,少侠此刻再去,无论如何也是拦不住的……”清卿心急如焚,忍不住一把甩开她手:“那就任由着十二个将军中了天客居的计不成?”
“令狐少侠……清卿……”秋儿哭得愈发止不住,满脸泪痕如大水决堤一般,呜呜咽咽地抽泣不停,“自从我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子,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总是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我生怕有一天,玄茗和这个孩子,都会离我而去……有好几次,少侠和几个将军夜里谈话,我不过是装作熟睡的样子,实际上都听到了……”
听闻秋儿此言,清卿这才回过头,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玄茗有自己的志向,他做什么,我总是拦不住……可少侠要是现在走了,你们都回不来,那我的孩子,可怎么办……”秋儿再也克制不住,一下子抱紧了清卿,趴在她肩头,嚎啕大哭。
梨花带雨间,秋儿的呼吸在清卿怀中起起伏伏。清卿感受着她的抽噎,仿佛那呼气间透着两条生命的温热。清卿忍不住抬起头,落下一行无声的泪水——自己第一次觉得,原本以为凭心而行的江湖侠义,在生死纠葛中,竟是这样难。
是啊,如果沈将军今日一去不返,名垂汗青,那秋儿和这个腹中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清卿微微扶住秋儿的肩头,强迫自己双脚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这次,换做自己握住秋儿的手,轻声道:“夫人相信我,今天日落之前,清卿一定回来。”
秋儿不再说话,只是与清卿双手交缠,十指用力地握住清卿手心。
狠一狠心,清卿终于拽开她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到门外。空中黑云乌压压的,像是要将这大片大片的西湖,都撕碎成细小的泪珠。
迫不及待地,清卿奔到后院的马厩之中,低声呼喊:“星星,星星!”
那金马许久不见清卿,此时听得主人叫唤,赶忙一声长鸣,迫不及待地用蹄子刨着地面。看到清卿近前,又伸出舌头,细心地舔着清卿手上胳膊上的伤口。清卿轻抚着金马脖子,口中喃喃道:
“今日成与不成,就靠你了!”
金马好似听懂了主人言语,口中鸣叫之声不停,似是不断催促,急着要让清卿上得马背来。清卿不再犹豫,甚至不愿再寻马鞍,便直接拼尽身力气,纵身一跃,双手抱
住了金马脖子。马儿一声嘶鸣,不待吩咐,就向着瑶光殿的方向奔去。
这马长的是踏惯了黄沙软石的蹄子,沙漠中奔跑,尚且健步如飞。如今坚硬的马蹄踏着石板路,更是得了劲,跑得一路狂风呼啸,连周围的街景码头都成了一闪而过的幻影。清卿只觉得四周人群越来越拥挤,湖边水汽却越来越冷,忍不住口中不住地催促:
“星星,好星星,再快些吧!”
一听这话,金马更是四蹄生风,冒汗如雨。周围的路人看来,只见是一道光影闪过,马蹄仿佛快要飞在半空。
眼看着日落西沉,就快要吞没了大地的最后一抹光亮,清卿终于望见前面不远处,现出了那四匹白马整齐划一的身影。来不及呼喊,清卿径直纵马上前,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最旁边那马的缰绳。几匹马儿吃力不一,骤然嘶鸣着停下,那车夫连带着马车险些一同甩了出去。
“没长眼睛啊!”那车夫稳住身子,没好气地探出头,破口大骂。
清卿顾不得那么多,根本不理睬车夫言语,一把掀开沈玄茗的车帘:“将军,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