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纱,清卿探出头,隐隐看着屋前那群来人的面孔。先前在自己房中,不敢点灯,侧面总是看不真切。如今清卿从正面能模糊地认出几个人面貌,几人看着甚是陌生,除了沈玄茗,清卿应该都从未见过。
如此便好,几人定不是天客居而来。
令狐清卿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既然如此,沈将军有何打算,就与自己无关。果然,无论有没有岳川的旧情在,玄茗总归不会是转头把自己出卖给天客居的人。待得那些人去后院,自己偷偷溜回房中就是了。
喘一口气,清卿站起身,却忽然听得“咚咚咚”几声轻响。
这响声是何处传来?仔细一听,似乎是屋外微弱的敲门声。清卿于是重新趴在窗户边,眯着眼望去,果真是沈玄茗屋外敲着另一间房的门。清卿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心中那刚刚放下的弦又重新紧绷起来——
玄茗正立在自己的房门口,轻敲屋门。
若是一直沉默下去,定然是藏不住。清卿起身推开秋儿的屋门,径直向着沈将军走去。其他几人看见清卿这样穿堂而过,都显露出惊讶的神色。玄茗也有些吃惊,还不等他开口,清卿便抢先说道:
“今日忍不住说了好久的话,令夫人刚睡下。”
“嗯。”玄茗点头,不再怀疑,只是道,“这些日子你照顾秋儿,末将实在过意不去。”清卿闻言,并不想与他客客气气绕弯子,便开门见山地问:“将军深夜找我,有何贵干?”玄茗将她拉到一边,向其他几人使个眼色,那群人便默默无言地向后院走去。只听得玄茗在清卿耳边低声道:
“末将有一事,等待许久,愿今日说与少侠听。”
来到后院,玄茗向着几个早已守在此处的家丁打个手势,那些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仔细看看周围,确保无人在四周窥窃之后,玄茗这才拉上门闩,五个人围成一圈,一同坐下。玄茗向着清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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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三位是卫启时卫将军,窦杰窦将军,宁英丞宁将军,都是与末将出生入死的交情。”
清卿顺着他话语望去,只见那面前三人器宇不凡,眼神中带着一种行走刀尖时独有的冷冽气质,果真都是西湖颇有声望的将军。这几人中,卫启时看上去年龄最大,头发中已然夹杂了几缕白丝。宁将军身形瘦高,眉眼清亮,一看便有着能百步穿杨的本事。而宁英丞宁将军则身材矮小,四肢却出奇得壮实,手指间也肉眼可见地突出了几块老茧。
虽是第一次认识这三人,清卿也不由得对几位西湖的将军生出一丝敬意来。只听得玄茗接着道:“我等四人,今日有一要紧事需请少侠帮忙。若是少侠为难,只当从未听过就是,末将今后定再不提起。”
闻言,清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是什么事?”
几个人交换个眼色,年纪最大的卫将军便开口道:“是关于天客居。那老妇去箬先生门前告状,说是伤了人命的事,末将等人还想与少侠请教一二。”
原来那日心软时放走的二人,如今竟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清卿心中忍不住忧虑起来。本想着不过是无辜的老妇孩童,黄发垂髫,逃出一条命也就是了,怎还又自行送回到天客居门前去?而这一去,箬先生软也好硬也好,照理说早该堵了她们的嘴,怎如今却惹得江湖人尽皆知,人人自危?
想到此处,清卿站起身,一揖至地:“各位将军恕罪。在下不过是天客居赶出来的罪人,对箬先生几人一无所知。这个忙,清卿怕是帮不了。”
说罢,转身欲走。谁知那急性子的宁将军,竟一拍桌子,同时站起:“少侠,那天客居排除异己,大肆杀戮的行径,江湖如今也算得人尽皆知。少侠难得是天客居出来的人,为何自轻自贱?难道不愿吐露那宓羽天客的罪行,与我等共除奸佞么?”
许是宁将军情绪太过激动,说着话,沈玄茗便忍不住想拉他坐下。而宁将军一言一语,在清卿听来,只觉得心中苦涩。犹豫一瞬,清卿无奈地笑着回过头,答道:
“将军此言,未免太过瞧得起我。清卿素来习惯了隐居避世,江湖中人如何说法,便任由他们去说便是。何况清卿更不想做什么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如今命运多舛,只想着苟活此生,便知足了。”
“令狐少侠何出此言!”卫将军闻言,便也起身道,“少侠乃东山立榕之后,更是令狐氏唯一的弟子。若是立榕山的前辈先祖能听到少侠方才的话,又会作何感想?”
一听此话,清卿缓缓回头,眼神中也变得凌厉些许。在四位将军面前打量片刻,便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卫老将军:“几位前辈,是在以令狐先祖之名威胁清卿?”
“少侠误会。末将等只是相信,少侠本就有怜悯生灵之心。”
“只怕将军真的看错人了。”令狐清卿冷笑一声,“若是将军觉得,箬先生和天客居弟子不过杀了那张家五十多老小,便是杀人如麻的奸佞,那清卿平生沾血远超于此,又算如何?”
听着他三人争执,沈玄茗一直不曾发话。此时终于站起身,走到清卿之前,轻声道:
“令狐少侠,世上杀人之人多矣。我等厮杀疆场,手上溅血亦是数不过来。但少侠无论伤了多少性命,都绝不是草菅人命,与天客居同流合污之人。天客居弟子几十几百不等,少侠却是第一人,愿意护着两条命,从天客居的魔爪下逃出生天……”
“此不为少侠,何为少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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