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老板哄男人的手段远不及哄老人的套路。
许玖玥敬老无数,目前为止只有红砖楼的古怪银丝奶奶没能拿下,街坊四邻无论亲疏远近,从退休年龄往上加,她三言两语就能将对方家庭住址套出来,再深挖,那帮老头老太太说不定连银行卡密码都能告诉她,一概所向披靡。
从田鸿杨父亲的葬礼上下来,许玖玥回洼里小二楼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直奔东四。
她只跟三德子请了一个上午的假,下午还要回去上班,中午之前必须搞定裘爷爷。
古筝布置在捌両臺后院的小食堂,没到饭点儿,许玖玥先去板桥胡同一顾茅庐。
第一次推开裘爷爷二老所在的杂院大门,许玖玥还是稍微惊讶的,这个小院很规矩,没有违建,跟她之前住的八条21号差不多大,裘爷爷二老住在正房,东西两间厢房出租。
裘奶奶见许玖玥来了很开心,站在堂屋朝她招手:“九丫头,快来,我翻出来一个小石磨你看看你要不要?”
裘奶奶早前给过许玖玥一个纯铜的茶匙,比挖耳勺大不了多少,不是盛茶叶的,是提壶盖使的。
裘奶奶当时拿到捌両臺叫孩子们猜这个物件儿是干嘛使的,众人自然不知晓,只有许玖玥猜出它大概跟茶艺有关,裘奶奶觅得知音般当场送给了她。
裘奶奶没说这东西是哪年哪月的物件儿,人活到这岁数很多东西都是身外物,许玖玥在收到她的赠予后毫不扭捏、展颜开怀的样子就是给老人家的最佳反馈。
自此,裘奶奶就爱上了送许玖玥东西,都是一些二老早年收藏的稀奇古怪的小玩应儿。
这两天深入聊天才得知,那些物件儿基本都是老的,有的是学生送给裘爷爷的,有的是他从古玩市场和鬼市淘来的,因为不是真金白银,许玖玥一直也没看出没在意那些东西的价值,从前更没想过裘爷爷是古玩大家。
二老没有儿女在身边,许玖玥始终也没多嘴打探,既然他们喜欢跟他们这帮小孩儿打交道,那就权当收裘奶奶的礼品是奶奶跟她保持互动的纽带吧。
裘奶奶从小仓库里翻出来的小石磨只是相对于驴拉的磨而言比较小,实际直径也得有半米左右。
许玖玥试着抱了抱,为难犯愁:“我看着这石磨是挺好,打出来的豆浆肯定比豆浆机榨出来的香,可这太沉了我也弄不动啊。”
裘奶奶:“你叫阿全帮你搬,那小子嘛去了?”
许玖玥:“停车去了,这胡同里不好停车。”
裘奶奶:“这阿全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西屋住那小伙子好像是卖装修建材什么东西的,成天起早贪黑的,也不知道能挣几个钱。”
许玖玥蹙眉答复:“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儿我向来懒得打听。”
裘奶奶恨铁不成钢:“啧!你这马上要进高门大户当儿媳妇儿了,得学着点儿管家的本事!管家里的账可不比你鼓捣你那几个小店轻省,你得提前接触!”
许玖玥哼哈笑。
“我这写几个字儿就听你们俩在外屋叨叨了,九丫头,这大礼拜二的你不踏实上班儿,跑这儿来干嘛来了?”裘爷爷从正房东屋晃悠出来,银发容光,精神矍铄。
许玖玥凑上去:“我来找您玩儿呀!我新学了首曲子想弹给您听,您领着奶奶跟我走一趟呗?”
裘爷爷吹胡子:“真新鲜了!走一趟可是雷子的词儿!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打算领我老头子进局子去喝一壶?”
许玖玥:“瞧瞧我们裘爷爷!七老八十耳聪目明,就您这洞察力,一般人可蒙不了您!”
裘爷爷:“知道蒙不了我就别跟我这儿逗咳嗽了,要么帮你办事儿,要么把这石磨拿走,二选一。”
许玖玥:“这石磨奶奶可都给我啦!您今儿要是不让我拿走可就又欠我个人情!”
裘爷爷瞪眼:“嚯~?!跑我们家来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许玖玥:“那可不嘛,谁叫咱爷俩是好朋友呢!您先听我给您唱个曲儿,完了事儿我还有好事儿告诉您!”
…………
远舟离东四车程至多十二三分钟,徐郅恒在接到手下汇报后便放下手头工作,乘车前往东四捌両臺,打算亲眼见证他的宝贝媳妇儿如何套路老艺术家。
徐郅恒到的时候正赶上许玖玥站在古筝后像小学生一样自己给自己报了个幕:“下面请欣赏业余古筝爱好者许玖玥小朋友独奏华流金曲《青花瓷》选段,请大家鼓掌欢迎!”
裘爷爷裘奶奶坐在正对着古筝的位置笑逐颜开,小院儿里除了捌両臺的店员还有一些周边跟这帮人关系不错的邻居老人,所有人拍着巴掌目光期待,堪比十年代守着小彩电看春晚。
许玖玥报幕完毕轻快落座开始弹奏,她没抬头,也就没看见从暗影处款款走来的颀长身影。
她技艺并不高超,全程要眼盯着琴弦忙活,小白手从容抚琴,整个人清新脱俗,装的还挺像,比平日多了半盆恬淡优雅。
乐曲音韵介于明亮清脆与含蓄内敛之间,一声声清新的音符从她葱白的指尖泻出,带着所有人的思绪穿越时空,惬意的神情不自觉随着筝音流露。
小院里飘荡的余音长短适中,时而如同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时而仿若仙人的婉婉叹息,某一瞬,徐郅恒仿佛身临汝瓷出窑的美妙一瞬,耳边回荡着因开片产生的叮咚作响犹如天籁之音,伴着山间清泉淙淙流淌,惊艳而破碎。
许玖玥乖巧的样子似汝瓷般面洁如玉,她因真诚而美好,大气而温润,总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