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么童闻言面色一松,哈哈着道:“嗨,我当妹妹要问我二哥的事儿呢,不是就好。嘿嘿,妹妹哪里看不明白,我瞧瞧。”
慧安便道:“不急,我这几天都没能跟四哥哥好好说会子话,这些点心都是我特意准备的,四哥哥先尝尝呗。”
沈么童只比慧安大半岁,是个爱吃爱玩爱闹的。慧安又带着他在京城玩了两日,好吃好喝的地方去了个遍,故而他住进侯府没两日便和慧安走的极近,如今闻言自也不会推辞,伸手便抓了一块莲蓉糕塞进了嘴,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微显婴儿肥的两腮鼓囊囊的尤为可爱。
慧安瞧着他心里好笑,吩咐冬儿上了茶,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闲聊了起来,待瞧着沈么童全然放松下来,她才突然问道。
“四哥哥,今儿舅舅非要打二哥哥,这事儿是不是和我有关?”
闻声沈么童正嚼着一块翠云楼的肉松糕,只觉油而不腻,松软滑香,恁是好吃。他脑中还在想着慧安方才提到的翠云楼的另一种糕点,想着慧安说那糕点比这肉松糕还好吃,就因为太好吃,才没买到,只能来日再请他吃。他正想着那糕点不知是什么味,就听慧安这么一问。
当即他便点了点头,含糊着道:“是啊,还不是为了入赘侯府的事。”
慧安闻言一愣,接着忙蹙眉追问道:“什么入赘?”
沈么童闻言抬眸正撞上慧安急切的面孔,他登时回过神来,一急之下便噎住了,当即就咳了起来,两下就憋的满脸通红。慧安一惊,忙端起茶盏将水送到沈么童的嘴边儿。
沈么童喝了茶,又咳了几下这才回过劲儿来。父亲有意叫二哥入赘,二哥先还答应的好好的,后来突然变了卦,死活都不愿意了,这事且不说慧安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只他来告诉慧安就不合适啊。
沈么童一不小心中了招,说漏了嘴,心里郁闷啊,缓过劲儿来便瞪向慧安道:“妹妹,你这可不厚道啊。”
慧安忙双手合十连连作揖,见沈么童苦哈哈着一张脸没了脾气,这才坐下,笑道:“四哥见谅,可是舅舅想令二哥哥入赘侯府?二哥哥不乐意,这才闹出事端来?”
沈么童见慧安已然猜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也奇怪慧安对此事的坦然,说起自己的亲事来怎就一点不似个闺阁小姐。
“二哥先是应下了的,方才去了一趟关府,不知怎的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又死活不愿意了。我爹爹许是觉着他对妹妹……这才恼了。你就瞅着我老实,竟欺负你四哥哥吧,这事我是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出卖我!我走了,你这糕点带刺,没得再叫我丢了小命。”
沈么童说着便起了身,慧安知他不会真生自己的气,便也不理他,自坐在那里寻思起来。
她就说怎一会子功夫舅母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便似隔了一层一样,原来是因为这事。只是为何二哥哥从关府回来就变了态度,难道是她在宫中落水的事叫二哥哥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对啊,这事就算是出了披露也不该是出自关府啊,除非是关元鹤自己告诉二哥哥的,但关元鹤那人……不可能是他说了什么!
慧安想不明白便先搁下了此事,又想舅舅也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了一个不沾血缘的外甥女非要对亲生儿子喊打喊杀的,也难怪舅母会伤心,会对她生出了隔阂。再来这事也怨不得二表哥啊,舅舅此事做的可真是欠妥当。
慧安一面感动与沈峰对自己的爱重,一面又着急因自己叫他和童氏生了矛盾,在屋中来回的走了两圈。方嬷嬷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本还觉着沈童入赘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随即又想着沈童便是被舅老爷责打都不愿意入赘,这终是女人一辈子的事,若然硬凑到一起过日子也是不成,便就劝了慧安两句。
慧安哪里能放心的下,便吩咐方嬷嬷亲自去府外守着等沈峰一回来就请他先来榕梨院一趟。谁知这日沈峰竟不知去了哪里,一夜未归。慧安急的二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翌日清晨她被方嬷嬷唤醒,便听方嬷嬷道。
“姑娘,舅老爷回府了。”
慧安闻言一骨碌坐起身来,匆忙收拾了一番,待出了屋沈峰正坐在明堂喝茶,慧安请了安,见沈峰身上还穿着昨日那件玄色长袍,知他还没回过西跨院,便忙问道。
“舅舅昨夜去了哪里?真真叫人担心,不知舅母怎么伤心呢。”
沈峰闻言颇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舅舅能去哪里,左不过在衙署里胡乱凑合了一宿。你舅母就是那么个人,有事没事掉俩金豆子,就欺负老子心软,你甭搭理她。”
慧安有些无语,想着昨儿童氏哭成那样,今儿到了沈峰嘴里倒成了童氏欺他心软。不过她听了沈峰的话倒是松了一口气,要说沈峰对妻子也算可以,虽是花心了点,喜欢在外头吃花酒逛窑子的乱来,但回到府中却从不对丫鬟们存什么心思,也不放通房小妾在府中糟童氏的心。童氏也知他这点毛病,平日并不与他计较。只昨儿情况却不一样,这要是沈峰在府中对童氏发了火,扭脸去花楼里寻乐子,那事儿可就闹大发了。
故而慧安昨儿一听沈峰没回府就担足了心,如今听他说只在衙署凑合了一夜,不由长出一口气,道:“舅舅,昨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别和二哥哥生气了,安娘只当二哥哥是兄长的。想来二哥哥对安娘也是如此,这姻缘之事怎能强求,二哥哥不答应又有什么错呢,要安娘说,昨儿舅舅真不应该,怕是伤了舅母和哥哥的心了。”
沈峰没想到慧安会如此坦然的和自己说起这事,闻言一诧后,倒是哈哈一笑,道:“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朗利爽快!不做那扭捏之事!安娘,你老实跟舅舅说,你对老二真就……”
慧安闻言面上一红,忙出声打断沈峰,道:“舅舅,安娘真将二哥哥当兄长看待,这事您快别提了。您再这般,可叫安娘和二哥哥以后怎么见面啊。”
沈峰瞧慧安神情不似做假,不由叹了一声,道:“成,舅舅不说了便是。”
慧安不由一笑,又道:“那舅母哪里?”
沈峰瞧她笑的讨好,便也摇头一笑,面带宠溺的道:“舅舅都听安娘的,一会子回去就给你舅母陪个不是。”
慧安这才眉眼一晚笑了起来,接着便又收了笑意,问道:“朝廷上的事不知如何了?那日安娘听舅舅说要弹劾高侍郎,这两日便一直心有不安。”
沈峰闻言便道:“放心吧,舅舅手中握有实证已经并奏本送到了皇上手中,这两日朝廷上因此事已掀起了轩然大波,皇上虽一直未曾表态,但只怕也是在等淳王表态了。”
他见慧安蹙眉做不解状,心想着慧安不比其他闺阁女子,朝廷上的事叫她多知道知道也是好的,便道。
“淳王和平王因都非嫡非长,已然相争多年,朝廷上也因二人对持分成三党。一党以威远侯府为尊,自是力主平王入主东宫的。一方则以关右相、高尚书等为主,支持淳王。这两党多是文臣,而另一部分清流和多数武将却都置之事外,呈观望之态。只高氏和皇上情投意合,皇上思念结发妻子,对其留下的泰王和淳王二人尤其爱重,因泰王生来不足,故而皇上对淳王可谓有应必求,寄予厚望。两次南巡都将其带在身边,每每淳王生病,无不焦心忧虑亲往王府坐镇。皇上的态度自也左右了朝廷大臣的想法,故而这些年淳王一党尤为活跃。”
沈峰饮了口茶这才又道:“只这两年来,皇上便频频有各种欲扶淳王为太子的行为。先是将前左相贪墨一案交由淳王和三司会审,当时案情实已一目了然,皇上心中早有定论。如是做不过是想要淳王展现其雷霆一面,好好在朝野上立一次威,但淳王却不明,最后竟还开口为刘左相求情。使得皇上大怒,公然叱责了淳王。但后来皇上还是连连将江南赈灾一事,东征军后备之事交由淳王负责,只是这两件事淳王办的却也不算利索,还得皇上为他擦屁股。端门事件之后,那御林军统领崔泽竟被皇上判了流放,崔泽乃是崔明达的嫡长子,是皇后的嫡亲侄子,崔氏乃外戚,外戚掌兵本就是朝廷大忌。先皇上将自身安全交由崔氏一门,那是对皇后对崔氏的无限恩宠,如今崔泽流放,崔明达被皇上以丁忧为名闲置在家。皇上打压崔氏一门扶持淳王的意图已相当明显。”
沈峰说着舒了一口气,这才又叹声道:“只是没想到接着便发生了马场平王受伤一事,不过几日之间淳王残暴之名便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崔氏以退为进,使得朝中清流纷纷上书倾向平王。而平王更是表现的大度宽容,频频为淳王辩解,如今恰逢百官进京面圣之时,平王声称今上乃仁义之君,体恤下臣,又以为父分忧为名上书恳请户部拨款,将西直门到西四坊的客店全部包下,供百官进京期间落脚之用。今年不同往年,因京城喜庆来往的客商极多,来瞧大军凯旋的逗留至今都未离去,各客栈人满为患。故而不少在京没有亲友的大臣都为进京后的住处担着心呢,如此一来平王算是风风光光的露了一回脸。淳王连连叫皇上失望,又经这次坠马事件和几件大大小小的事,皇上似对淳王已绝了意,这回宫宴上更是赐平王享御宴。武将轻易不会站队,崔氏为平王选了明霞郡主为平王妃,看重的便是威钦侯手中的兵权。平王早已弱冠后宅却空虚多年,一来是明霞郡主年纪尚小,再来也是因为皇上对此事迟迟不下旨意,可以压下了。这回宫宴皇上独独赏赐平王和明霞郡主,也算表了态。依舅舅看,平王入主东宫该是不远了。你放心,舅舅不会鲁莽。这回舅舅弹劾高立本,群臣响应,舅舅问心无愧,淳王便是因此事恼恨了舅舅,也不敢公然对舅舅如何的。”
慧安闻言心里却是更加担心了,经由此事淳王的形式毕竟更加险恶,他还不得恨死了舅舅。那淳王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峰见慧安蹙紧了眉,还以为她是担忧那案子的事儿,不由又劝道:“你就放心吧,这次高立本之事虽有关右相等几个大臣极力回护,但皇上心里已有了决断。说起这个舅舅就觉有趣,这关将军此次却是力主皇上查办此案,严惩高立本的。这关家的两父子有点意思,竟公然在朝堂上打起了擂台,儿子愣是参了老子一本,说那高立本是关右相的门生,关右相徇私枉法。今儿上朝俩父子还狠是争执了一番,关将军直将他那老子气的跳脚,直跪在朝上哭他儿子不孝,关元鹤那小子也是个硬气的,一句先大义后小义,忠君和孝父不能两全,直恨的关大人险些晕厥。嘿嘿,真真唱大戏一般,这等事儿倒是少见。”
慧安闻言却是一愣,半响才眨巴了眨巴眼睛,倒想起那日在关府无意间撞上关元鹤和他父亲争吵的事情来了。看来这两父子还真是有什么不解的怨呢,不过关元鹤这般在朝堂上落老子的面子,也真是……太张狂了点。记住Q猪文学站永久地址:,方便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