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殿宇经过重新修葺一新，梁柱粉刷的朱红耀眼，青砖黛瓦似蒙着一层漉漉之意，反射着晶莹靡靡的光芒。</p>
京中诸文武大臣，此刻出了安顺门，在礼官的导引下，向着太庙浩浩荡荡而去。</p>
此刻，太庙内外站满了锦衣府卫的校尉、力士，一只只骨节粗大的手，正按着刀鞘精美的绣春刀，神情警惕，目光逡巡四顾。</p>
自从太庙发生过崇平帝遇刺一事之后，整个锦衣府卫对太庙的警戒力度空前绝后，曲朗亲自率领一队人，在太庙周围执勤。</p>
这会儿，李瓒站在一众文官朝班之首，其人身形挺拔，着一袭白色孝服，手持象牙玉笏，向着太庙快步而去。</p>
贾珩着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面容沉静如水，剑眉之下，眸光炯炯有神。</p>
嗯，今日太庙并无异常。</p>
别也给他来了个炸药活埋。</p>
先前，已经派人将太庙地毯式搜索了一遍，幸在并无异样。</p>
这会儿，伴随着礼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大汉文武众官员各依品级而立，身穿孝服，阔步进入太庙的大雄宝殿当中。</p>
“跪！”</p>
伴随着礼部尚书柳政所言，大汉的文武群臣，在宪宗皇帝灵牌和画像的条案前纷纷跪将下来。</p>
黑压压的群臣跪将下来，向着宪宗皇帝的灵牌跪将下来。</p>
伴随着震动屋瓦的山呼万岁之声，殿中一条长方形供案之上，檀香袅袅而起，一切都笼罩在静谧的氛围。</p>
柳政展开绢帛，念诵着早就写好的祭文，在这一刻，清朗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响起，让一众文武大臣心神微动，陷入一股悲怆无比的心绪当中。</p>
也不知多久，伴随着柳政的“礼成”，旋即，殿中群臣纷纷起得身来。</p>
而一侧的偏殿，端容贵妃此刻同样跪在蒲团上，向着供案上的灵牌和画像跪着，芳心当中陷入一股悲怆当中。</p>
宪宗皇帝，姐姐和子钰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臣妾却不知如何是好了。</p>
大汉社稷难道就此落于异姓之手？</p>
端容贵妃怔望着灵牌，幽丽、妩媚的脸蛋儿，似是蒙上一层黯然失意之色。</p>
因为，宋皇后“尴尬”的戴罪身份，故而这次祭拜之事，宋皇后并没有一同过来。</p>
前殿当中——</p>
待柳政主持祭礼完毕，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开口道：“宪宗皇帝祭拜之事已经完成，诸位大人，这会儿都回宫中吧。”</p>
李瓒面上涌起一抹悲怆之色，说道：“卫王可先归府，本阁还想与宪宗皇帝多呆一会儿。”</p>
许庐道：“卫王，微臣也是。”</p>
贾珩皱了皱眉头，道：“宪宗皇帝九泉之下，在天有灵，也不喜多加打扰。”</p>
说不得，李瓒和内阁，不定又是要搞什么阴谋，还是得防着一手。</p>
这会儿，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也从一旁转将过来，朗声道：“卫王，宪宗皇帝再造中兴盛世，我等群臣在此追思宪宗皇帝，以缅怀过往功绩，也不是什么难事。”</p>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许庐。</p>
这等庄重、肃穆的场所，自然不适合与许庐多作争执，贾珩并无其他言语，心头只是不由涌起一股狐疑。</p>
然后，快步出得殿中，近得廊檐之下，凝眸看向那楼阁殿宇，青砖黛瓦，心神涌起莫名之意。</p>
而这边，其他文臣则是出了二层阁楼，就是向外间而去。</p>
许庐和李瓒呆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其他，似乎真的是多陪了宪宗皇帝一会儿。</p>
少顷，就见李瓒和许庐等人从里厢出来，两张清颧、苍老的面容之上似是见着点点滴滴的泪痕。</p>
贾珩默然了下，近得前去，刚毅、沉静面容上现出一抹狐疑，朗声道：“李阁老节哀。”</p>
李瓒点了点头，道：“宪宗皇帝为国事忧劳成疾，方造就这一方盛世，我等见其灵牌当面，一时心头感怀，悲从中来，难免就是多哭了一会儿。”</p>
许庐面色凛肃，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卫王回去了。”</p>
贾珩面色微怔，心头疑惑之意稍解。</p>
贾珩说着，就与李瓒一同出得太庙，而太庙偏殿当中，端容贵妃哭了一阵宪宗皇帝，没有在太庙当中多作盘桓。</p>
而后，也在女官和内监的陪同下，返回宫苑。</p>
贾珩这会儿离了太庙，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宫苑而去。</p>
随着时间流逝，一众文武群臣相继回到京中百衙。</p>
贾珩则是返回宁国府，对一旁的陈潇说道：“今日祭拜宪宗皇帝，太庙当中气氛平静的有些诡异啊。”</p>
不怕有事发生，就怕无事发生，却不知道何时发生。</p>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道：“许是还在密谋联络。”</p>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多半如此。”</p>
陈潇宽慰说道：“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宫卫，皆在你手，倒也不用太过担忧。”</p>
贾珩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凝重之色不减分毫，低声说道：“但也不可大意。”</p>
现在的局势是，文臣看似乖顺，但其实暗藏反抗力量。</p>
说话之间，贾珩进入书房当中落座下来，看向迎面而来的顾若清，目中现出一抹诧异。</p>
顾若清面色微顿，柳叶黛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粉唇微启，低声说道：“这是刚刚煎煮的茶，你等会儿用一些。”</p>
贾珩接过茶盅，也不多说其他，低头之间，轻轻抿了一口。</p>
陈潇道：“如果李许二人当真谋事，那么多半是扶持端容贵妃和八皇子，相比血脉成谜的幼君，八皇子确为宪宗皇帝之子。”</p>
“应该差不多了。”贾珩道：“李瓒手里没有什么牌，不过他在京营当中有着几分香火情，或许可能说动一些将校。”</p>
陈潇道：“现在你在神京，京营当中的兵将，皆视你为神明，李瓒所为倒也有限。”</p>
贾珩道：“这次四川和西北的战事结束之后，朝堂转向文治内政，李许二人辗转腾挪的空间将会更少。”</p>
内外朝堂皆为他贾氏门人，政斗局限于朝堂之上，可以步步蚕食，逐渐代汉自立。</p>
陈潇忽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加九锡？”</p>
贾珩摇了摇头，道：“不加九锡了，重实利而不慕虚名，先将文官诸衙梳理完毕，看李瓒和许庐他们两人究竟要做什么。”</p>
在他看来，加九赐不是谋朝篡位的前置动作，而只是实力积攒足够，谋朝篡位的必然结果。</p>
如南朝的宋齐梁陈，皆是如此。</p>
如果地方力量积攒不足，贸然行事，只会招致天下之人的反对。</p>
所谓，缓称王是也。</p>
陈潇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说来，那也还好。”</p>
贾珩目光闪过一抹幽晦之色，说道：“四川方面的战事，需得及早定下了。”</p>
就在贾珩担忧四川方面的战事之时，端容贵妃乘着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进入宫苑，拿着一方罗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p>
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之意。</p>
先前虽然碍于锦衣府的眼线没有交谈，但与内阁首辅李瓒眼神交接之时，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p>
或者说，端容贵妃出现在太庙，哭拜宪宗皇帝，就是一个向李瓒透露的信号。</p>
宪宗皇帝留下的江山社稷，绝不能任由异姓所篡！</p>
她宋舒，绝不答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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