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吴人敌的初衷,他是弄几船货物,深入苏门答腊全岛,在张庄的范围最好,出了张庄范围进入其他原住民的地盘也罢,主要是了解一些风土民情,为下一步对付海盗提供第一手情报。
可是到现在为止,似乎有一些偏差,因为他们遇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搞得麦公明差一点丧生虎口,这些奇异的东西,不管是耳听的还是目睹的,都让他们不得不倾注很大精力去关注。
截止到今天,他的货一点儿都没有卖出去,因此,也就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吴人敌虽然不指望这些东西发财,可是一无所获,也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商人脸上挂不住。
还不如麦公明呢。
他到现在为止,收获了一个珍贵的大奖,就是那个系统的出品金钟罩铁布衫。
除了这个以外,他还几乎收获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就是那个香女。
看着二人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互动不断,要说没有猫腻傻子都不信。
反正吴人敌是绝对不信,虽然他脑满肠肥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就在刚才那个当康跑走的时候,吴人敌眼睛叮着它跑走的方向,心里还在算计。
既然这个当康出现当众鸣叫,预兆太平盛世的出现,我何不将它活捉,每天都让他对我叫上几声。
如果它的叫声有效,我不就保证了太平盛世?
即使不为了我自己的太平盛世,当康在我手里,也防止它对别人瞎叫,万一准确呢?
不过,他的想法没有那么快成熟,没有等他弄出来一定之规,那只当康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
张保正在眺望,只觉从空落一小石块,把他的脑袋打了一下,不由吃惊道:“此石从何而来?”
吴人敌道:“老伯你看,那边—群黑鸟,都在山坡啄取石块;刚才落石打你的,就是这鸟。”
张保进前细看,只见其形似鸦,身黑如墨,嘴白如玉,两只红足,头上斑斑点点,有许多花文,都在那里啄石,来往飞腾。
吴人敌道:“少施一公可知这鸟搬取石块有甚用处?”
少十一公道:“当日炎帝有个少女,偶游东海,落水而死,其魂不散,变成此鸟。因怀生前落水之恨,每日衔石吐入海中,意欲把海填平,以消此恨;那知此鸟年深日久,竞有匹偶,日渐滋生,如今竟成一类了。”
张保听了,不觉叹息不止;良久依然思绪难平,不觉有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向来以为衔石填海,失之过痴,必是后人附会;今日目睹,才知当日妄议,可谓少所见多所怪了。
“据老夫看来,此鸟秉性虽痴,但如此难为之事,并不畏难,其志可嘉;每见世人明明放著易为之事,他却畏难偷安,一味磋跎,及至老大,一无所能,追悔无及。
“老夫思之,如果都象精卫这样立志,何思无成!
“请问少十一公,老夫闻得此鸟生在发鸠山,为何此处也有呢?”
少十一公笑道:“此鸟虽有衔石填海之异,无非是个禽鸟,近海之地,何处不可生,何必定在发鸠一山。况老夫只闻鸲鹆不逾济,至精卫不逾发鸠,这却未曾听过!还有啊,它们无论在哪里,都是填海,它们的知识大概也是与时俱进,知道大海都是连着的,只要在一处填满,就在各处的大海全都填满了。”
张保道:“这个说法倒是新颖,哈哈,很有道理!鸟都与时俱进了,人岂能落后,老夫也要努力了。”
吴人敌又有了新的问题,这个时候插话进来说道:“九公,你看前面一带树林,那些树木又高又大,不知甚树?俺们前去看看。如有鲜果,摘取几个,岂不是好?”
麦轲道:“看来那不是四季果林,必是凡树,只是没有见过。”
张保也说:“绝对不是四季果林!张庄范围之内,所有的四季果林,我都烂熟于心。”
大家一起过去,登时都向那片到大的树林走了过去。
到了树林正面,迎面有株大树,长有十丈,大有十围,上面并无枝节,惟有无数稻须,如禾穗一般,每穗一个,约长丈余。
百里良骝道:“在我学过的古代农业课程中,包含了古有‘木禾’之说,今看此树形状,莫非木禾么?”
少十一公点头道:“正是!可惜此时稻还未熟。若带几粒大米回去,就是罕见之物,非常有意义,可以吃,也可以观赏。”
百里良骝道:“纵观整株大树,往年所结之稻,大约都被野兽吃去,竟无一颗留下,或者掉落地面,否则我们带走陈年旧货,也是聊胜于无。”
吴人敌道:“这些野兽就算嘴馋好吃,也不能吃得颗粒无存;俺们且在草内搜寻,务要找出,哪怕一颗两颗,也可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说罢,各处寻觅。不多时,少十一公里拿著一颗大米道:“俺找到了。”
别的人进前观看,只见那米有三寸宽,五寸长。
张保吃惊地说道:“这米若煮成饭,岂不有一尺长么?”
少十一公道:“此米何足为奇!老夫向在海外,曾吃一粒大米,足足饱了一年。”
吴人敌道:“这等说,那米定有两丈长了?当日怎样煮它?这话俺不信。”
少十一公道:“那米宽五寸,长一尺,煮出饭来,虽无两丈,但是吃过后,却满口清香,精神陡长,一年总不思食。
“此话不但吴兄不信,就是当时老夫自己也觉疑惑。
“后来因闻当年前朝皇帝时期,背阴国来献方物,内有‘清肠稻’,每食一粒,终年不饥,才知当日所食大约就是清肠稻了。”
张保道:“怪不得今人射箭,每每所发那箭离那靶子还有一二尺远,他却大为可惜,只说‘差得一米’,俺听了着实疑惑,以为世上哪有那样大米。
“今听十一公这话,才知他说‘差得一米’,却是煮熟的清肠稻!”
吴人敌笑道:“‘煮熟’二字,未免过刻。舅兄此话被好射歪箭的听见,只怕把嘴还要打歪哩!”
众人正在海阔天空满嘴跑舌头闲聊,忽见远远有一小人,骑著一匹小马,约长七八寸,在那里走跳。
少十一公一眼瞥见,嗖的一声窜起,早巳如飞奔去。
吴人敌只顾找米,未曾理会。
张保一见,那敢怠慢,慌忙追赶。
那个小人也朝前奔走,慌不择路。
少十一公腿脚虽便,究竟筋力不及,兼之山路崎岖,刚跑到离小人不远之处,不防路上有一石块,一脚绊倒,及至起来,腿上转筋,寸步难移。
张保得空,飞忙越过,又赶有半里之遥,这才赶上,随即捉住,吃入腹内。
少十一公手扶后面才赶到的吴人敌,气喘嘘嘘走来,望著张保叹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何况此等大事!这是张保兄仙缘凑巧,所以毫不费事,竞被得著了。”
吴人敌道:“俺闻十一公说有个小人小马被张保老伯赶来,俺们远远见你放在嘴边,难道连人带马都吃了?俺甚不明,倒要请问,有甚仙缘?”
张保道:“这个小人小马,名叫‘肉芝’,当日小弟原不晓得,今年看到一本闲书,是关于古人养气服食等法的内容,内有一条言:‘行山中如见小人乘著车马,长五七寸的,名叫肉芝,有人吃了,延年益寿、并可得道成仙’,此话虽不知真假,谅不致有害,因此把他捉住,有偏几位吃了,莫怪莫怪。”
吴人敌笑道:“果真这样,老伯竟是活神仙了!你今吃了肉芝,自然不饥,只顾游玩,俺倒饿了;刚才那个小人小马,老伯吃时,可还剩条腿儿,给俺解解馋么?”
张保道:“一时吃得嘴滑,竟然吃得精光光!下次再有,给你留下一半。”
少十一公道:“吴兄如果饿了,恰好此地有个充饥之物,”
随向碧草丛中摘了几枝青草道:“吴兄你把它吃了,不但不饥,并且头目还觉清爽。”
吴人敌接过,只见这草宛如韭菜,内有嫩茎,开著几朵青花。
随即放口内,不觉点头道:“这草一股清香,倒也好吃。请问十一公,这草叫甚么名号?以后俺若游山饿时,好把它来充饥。”
张保却是也知道这个可以吃的野草,说道:“老夫闻得海外鹊山有草,青花如韭,名‘祝余’,可以疗饥,大约就是此物了?”
少十一公连连点头,说就是“祝余”,以后大家遇到,尽管放开肚子吃之便可。
大家觉得颇有收获,于是又朝前走。
吴人敌道:“好奇怪!果真饱了!这草有这好处,俺要多找两担,放在船上,如遇缺粮,把它充饥,比什么成仙了道的人所传辟谷方子更好,而且不用诸多准备,岂不省事?”
少十一公道:“此草海外甚少,何能找得许多?况这种草本植物,一经离土其叶即枯,若要充饥,必须嫩茎,枯萎以后就没有用了。”
行不多时,只见张保忽在路旁折了一枝青草,其叶如松,青翠异常。叶上生著—子,大如芥子。当下把子取下,手执青草道:“吴兄刚才吃过祝余,老夫只好以此奉陪了。”
说罢吃人腹内,又把那个芥子,放在掌中,吹气一口,登时从那子中生出一枝青草也如松叶。
.约长一尺;再吹一口,又长一尺;一连吹气三口,共有三尺之长。放在口边,随又吃了。
吴人敌笑道:“老伯要这样嘴嚼,只怕这里青草都被你吃尽哩;这芥子忽变青草,这是甚故?”
少时一公道:“此草是‘蹑空草’,又名掌中芥,取子放在掌中,一吹长一尺,再吹又长一尺,至三尺止,人若吃了,能立空中,所以叫作‘蹑空草’。”
吴人敌道:“有这好处,俺也吃它几枝,久后回家,倘房上有贼,俺撺空捉他,岂不省事?”
于是各处寻了多时,并无踪影。
少十一公道:“吴兄不必找了,此草不吹不生,这空山内有谁吹气栽它?
“刚才张保兄所吃的,大约此介子因鸟雀啄食,受了呼吸之气,因此落地而生。
“这草并非常见之物,你却从何寻找?
“老夫在海外多年,今日也是初次才见。
“若非张兄吹他,老夫还不知就是蹑空草哩。”
吴人敌道:“吃了这草,就能站在空中,俺想这话到底古怪。要求张老伯试试,果能平空站住,俺才信哩。”
张保道;“此草才吃未久,如何就有效验?——也罢,老夫权且试试。”
随即将身一纵,就如飞舞一般,撺将上去,离地约有五六丈。
果然两脚登空,犹如脚踏实地,将身立住,动也不动。
吴人敌拍手笑道:“老伯你如今竟是平步青云了!果真吃了这草就能撺空,倒也好玩儿。
老伯何不再走几步?若走的灵便,将来行路,你就空中行走,两脚并不沾土,岂不省些鞋袜?”
张保听了,果真就要空中行走,谁知方才举足,随即坠下。
张保自嘲道:“虽然可以腾空,毕竟不能持久,所以这个东西用途有限。”
吴人敌道:“老伯也不要要求过高,不就是一株草的功用而已;要知足常乐,有什么用途赶紧用掉就好,不用长久惦记,对了,恰好那边有颗枣树,上面有几个大枣,老伯既会撺高,为甚不去摘他几个?解解口渴,也是好的。”
大家按照吴人敌这个吃货的指引,都至树下仔细一看,并非枣树。
少十一公道:“此果名叫‘刀味核’,其味全无定准,随刀而变,所以叫作‘刀味核’,有人吃了,可成地仙。我们今日如得此核,即不能成仙,也可延年益寿,无如此核生在树梢,其高十数丈,长兄纵会撺高,相去甚远,何能到手?”
吴人敌道:“老伯只管撺去,设或够著,也不可定。”
张保道:“小弟撺空离地不过五六丈,此树高不可攀,何能摘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吴人敌听了,那肯甘心,因低头忖了一忖,不觉喜道:“俺才想个主意,妹夫撺在空中,略停片时,随又朝上一撺,就如登梯一般,慢慢撺去,不怕这核不到手。”
张保听了,仍是不肯。
无奈吴人敌再三催逼,张保只得将身一纵,撺在空中。
停了片刻,静气宁神,将身立定,复又用力朝上一撺,只觉身如蝉翼,悠悠扬扬,飘飘荡荡,登时间不知不觉,倒象断线风筝一般,落了下来。
吴人敌顿足道:“老伯怎么不朝上撺倒朝下坠?这是甚意?”
张保道:“老夫刚才明明朝上撺去,谁知并不由我作主,何尝是我有意落下。”
少十一公笑道:“你在空中要朝上撺,两脚势必用力,又非脚踏实地,焉有不坠?若依吴兄所说,慢慢一层一层撺去,倘撺千百遍,岂不撺上天么?安有此理!”
听了这话,吴人敌才作罢,但是依然不能放下。
看着无动于衷的百里良骝和麦轲,心道那二人如果肯帮忙,一定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成功。
不过,他不敢要求那二人出手,自己的职位太低。
就在这时,张保说道:“此时忽觉一阵清香,莫非此核还有香味么?”
他虽然失败,也没有忘记那个刀味核。
少十一公道:“这股香气,细细闻去,倒象别处随风刮来。我们何不顺著香味,各处看看?”
大家于是分路找寻。
张保穿过树林,走过峭壁,各处探望。只见路旁石缝内生出一枝红草约长二尺,赤若涂朱,甚觉可爱。端详多时,猛然想起:“服食方内言:‘朱草’状如小桑,茎似珊瑚,汁流如血;以金玉投之,立刻如泥。——投金名叫‘金浆’,投玉名叫‘玉浆’。——人若服了,皆能入圣超凡!且喜少施一公、吴人敌二个馋鬼俱未同来,今我得遇仙草,可谓有缘。奈身边并无金器,如何试验……”
随手低头想了一想:“我头巾上有个小小玉牌,何不试试?”
想罢,取下玉牌,把朱草从根折断,齐放掌中,连揉带搓,果然玉已成泥,其色甚红。随即放人口内,只觉芳馨透脑。
方才吃完,陡然精神百倍。
不觉喜道:“朱草才吃未久,就觉神清气爽,可见仙家之物,果非小可。此后如能断谷,其余别的工夫更好做了!今日吃了许多仙品,不知膂力可能加增?”
只见路旁有一残碑,倒在地下,约有五七百斤。随即走进,弯下腰去,毫不费力,轻轻用手捧起,借著蹑空草之术,乘势将身一纵,撺在空中,略停片刻,慢慢落下。
走了两步,将碑放下道:“此时服了朱草,只觉耳聪目明,谁知回想幼年所读经书,不但丝毫不忘,就是平时所作诗文,也都如在目前。不意朱草竟有如许妙处!”
不多时,只见少十一公携著吴人敌走来道:“唐兄忽然满口通红,是何缘故?”
张保道:“不瞒十一公说,老夫才得一枝朱草,却又有偏二位吃了。”
吴人敌道:“老伯吃他有甚好处?”
少十一公道:“此草乃天地精华凝结而生,人若服了,有根基的,即可了道成仙,老夫向在海外,虽然留心,无如从未一见。
“今日又被张兄遇见,真是天缘凑巧,将来优游世外,名列仙班,已可概见!那知这阵香气,却成就了张兄一段仙缘!”
吴人敌道:“老伯不久就要成仙,为甚忽然愁眉苦脸?难道舍不得家乡,怕做神仙么?”
张保道:“小弟吃了朱草,此时只觉腹痛,不知何故。”
话言未了,只听腹中响了一阵,登时浊气下降,微微有声。
吴人敌用手掩鼻道:“好了!这草把老伯浊气赶出,身上想必畅快?不知腹中可觉空疏?旧日所作诗文可还依旧在腹么?”
张保低头想了一想,口中只说“奇怪”。
因向少十一公道:“小弟起初吃了朱草,细想幼年所作诗文,明明全都记得。不意此刻腹痛之后,再想旧作,十分中不过记得一分,其余九分再也想不出。不解何意?”
少十一公道:“却也奇怪。”
吴人敌道:“这事有甚奇怪!据俺看来,老伯想不出的那九分,就是刚才那股浊气,朱草嫌它有些气味,把他赶出。
“它已露出本相,钻入俺的鼻内,你却那里寻它?
“其余一分,并无气味,朱草容它在内,如今好好在你腹中,自然一想就有了。
“俺只记挂老伯中探花那本卷子,不如朱草可肯留点情儿?
“老伯平日所作窗稿,将来如要发刻,据俺主意,不须托人去选。
“就把今日想不出的那九分全都删去,只刻想得出的那一分,包你必是好的。
“若不论好歹,一概发刻,在你自己刻的是诗,那知朱草却大为不然。
“可惜这草甚少,若带些回去给人吃了,岂不省些刻工?
“朱草有这好处,十一公为甚不吃两枝?难道你无窗稿要刻么?”
少十一公笑道:“老夫虽有窗稿要刻,但恐赶出浊气,只怕连一分还想不出哩。
“那么吴兄为何不吃两枝,赶赶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