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却让抱着必死决心的钟紫苑感到非常奇怪,耶律帖烈似乎把她给遗忘了,而且遗忘的彻彻底底。
这小小的,漆黑的车厢似乎成了关押她的牢笼。除了格美的侍女每天给她送一次食物外,没有第二个人再出现过。
钟紫苑心中也暗暗称奇,她几次在侍女掀开车帘时,无意中与外面那些契丹人对视,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可他们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钟紫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全当是在养膘了。可这样的日子一长,她就受不了。耳边是单调的马蹄声,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漆黑的四方形箱体。
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甚至还被捆住了手脚不能随意动弹。这样单调枯燥的日子让她慢慢觉得自己就像是呆在棺材里等死的活死人,一种绝望的情绪。如蜘蛛吐出的毒丝,一圈又一圈的将她紧紧缠绕起来。
钟紫苑开始食不下咽,开始焦躁,开始觉得窒息,开始分不清日夜,严重时她甚至会不停的用后脑在车壁上敲打着,意图让疼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有一次她撞的狠了,居然把自己活活撞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的在黑暗中醒来,却发现自己依然保持着昏迷前的姿势。在那一瞬。她忽然有种小小的遗憾,为什么自己还能醒过来?要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这种想法刚刚从她脑中闪过,她自己就呆住了,也终于体会到了耶律帖烈的厉害之处。学过心理学的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已经是抑郁症的前兆。再这样下去,就算耶律贴烈不动手杀她,只怕她也会崩溃到忍不住先动手了结自己。
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真是太卑劣了,绝对不能让他得逞。钟紫苑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她忽然轻轻哼起了歌来。寂静漆黑的车厢里忽然有了声音,哪怕是她自己的声音。她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一曲又一曲,她把以前在大学里学过的那些歌全都哼了一遍。
哼着哼着,她忽然放开嗓子唱了起来,而且唱的最多的还是那首《童年》。因为这首曲子语调轻快,很容易让她回想到读书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最适合调节目前她那灰暗到极点的心情。
听到身后车厢内隐隐传出的歌声,格美有些担忧的道:“她不会疯了吧!”
耶律帖烈冷笑道:“放心好了,还会唱歌就疯不了。”话虽这样说,他心中却对钟紫苑升起了一丝钦佩。
他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就连呵斥都不行,就存着要将她逼到崩溃的意思,这是他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二年前,耶律帖烈就用这一招对付了一个意图推翻他可汗之位的兄弟。想当初那伟岸的七尺汉子,被关在同样幽闭的小黑屋里。任他如何咆哮,嘶吼都没人理会,结果只用十天时间,就被彻底的逼疯了。族里的长辈却夸耶律帖烈有情有义,顾念兄弟之情,因为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的兄弟举起屠刀。
耶律贴烈不想把钟紫苑逼疯,也容不得她还保留着骄傲,他想要让她彻底的崩溃然后对自己臣服,所以他对她也用上了这招,只是这次的效果似乎并不让他满意。
巨涌关!
又是一个寂静而寒冷的夜晚,唯一热闹的,就是那四处粥厂,不论何时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没办法,僧多粥少,就算粥厂日熬夜熬也供应不上这么多张嗷嗷待脯的嘴。
而且这两天粥厂熬出的粥只比水强上一些,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一碗喝下去,不用半个时辰就会饿了。尽管如此,那些饥民还是在寒风中边瑟瑟发抖,边老老实实的排队,眼巴巴的盼着能多分一口薄粥。
北门这边的粥厂同样浓烟滚滚,有三个灶台同时生着火,几个伙夫还有十几个衙役正在不停的熬着粥水。还有两队佩刀持枪的士兵在严密的巡查。
粥厂前排着蜿蜒的长队,队伍里的饥民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最右边灶台负责分粥的是一个高大肥胖,面貌凶狠的衙役。另外还有几个伙夫衙役在给他帮忙。
也不知胖衙役是太过劳累,还是手有毛病。每次打了一瓢粥后,他的手腕都要不经意的抖一抖,于是倒在饥民碗里就只剩下了小半瓢。
有饥民壮着胆子想要多讨一些,他就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骂骂咧咧,骂出的话还特别难听,可是想要多一滴都没有。
于是那个饥民小声的嘀咕道:“朝廷明明运了那么多粮食过来,为何这粥却越熬越稀了?一碗喝下去,一泡尿就没有了。”
那胖衙役越发得意了,还不忘骂道:“你们一个个有得吃就吃,别他妈的嫌少。嫌少就别吃呀!朝廷运来的粮食再多,也架不住你们这些饿死鬼死皮赖脸的白吃。”
“臭小子,给老子滚远点,只有这一勺,多了没有!”
还有一个又矮又小的衙役直接伸手去摸上来领粥的青年女子,还淫—笑道:“长得不错嘛,要不和爷睡一个晚上,保管你今天晚上吃饱!”说着,那矮衙役竟然还公然在那青年女子胸口捏了几把。
“哈哈哈哈……!”那个胖衙役狂笑起来:“就你那熊样,玩也是白玩,还是不如陪你爷爷我。”那瘦得可怜的青年女子满脸通红,几乎是逃一般跑开。走得急了又脚步不稳,一下子就摔地上,把手里的破碗摔得粉碎,那两个衙役越发笑得张狂起来。
那些饥民皆是敢怒不敢言,被逼无法也只有一口喝了这比水强不了多少的稀粥,又踉踉跄跄的跑到队伍后面重新排队。队伍继续沉默的慢慢往前蠕动着,一种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队伍中有一个瘦骨嶙峋,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闷声不吭的倒了下去,手里的碗摔了个粉碎。站在他周围的饥民们发出小小的惊呼,平静的队伍终于开始骚动起来。
立刻有两名士兵上前将老人抬出了队伍,他们熟练的探了探老人的脉搏和呼吸,然后冷冷的禀报道:“队长,又一个老头死了。”
坐在粥棚里喝着热茶的队长,不在意的挥挥手,道:“还禀报什么,直接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