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芯见他进来,站起身来,脸上说不出是哭是笑。
曹頫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要难过,咱们还有天护……”
“爷……这些年了,是妾身贪心,心里多少还不死心……事到如今,妾身不能再自欺欺人……”她含着眼泪,摸着缝了一半的童衣,哽咽道:“爷高义,庇护妾身这些年。妾身也终要为爷想想,怎么忍心看着爷断绝血脉……”
曹頫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摩挲着她的后背,叹息道:“像现在这样清净的日子不好么?你也是大家子出身,当晓得妻妾之间的是是非非。你又是性子傲的,真让你跟妾婢之流争宠,爷舍不得,你自己也不屑。”
“孩子……”素芯泪如泉涌:“真若因妾之故,使得爷没有亲生骨肉,妾身哪里脸面与爷谈恩爱?”
见妻子如此伤情,曹頫心中酸涩难挡。
连他这个大老爷们,看了白白胖胖的婴儿,都爱不释手;素芯是女人,对孩子的渴望肯定不亚于自己。
天护渐大,他们夫妻没有参与他幼时的成长。
曹頫沉默了许久,方低声道:“家里的丫鬟不行,都是家生子,往后不好打发……过两天你使人买两个丫头,送到你陪嫁的那处宅子安置……”
素芯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震惊万分:“留子去母……”
虽说有权贵人家的正妻,有用这个办法抱孩子的,可拆散骨肉天伦,到底有违天和,多是为人诟病。
“总比家里一堆人,谁也不得清净的好。”曹頫道:“正好老太太与二嫂过两个月要去江宁,府里人少了大半,到时候也好遮掩……”
素芯只觉得心跳如鼓,抓着丈夫的胳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直隶,清苑,总督府。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曹颙陪着纳兰富森巡视了隶北几处绿营,虽说结果并没有曹颙预期的那样好,有两处不过是面上光鲜,营兵操练看着颇有气势,其实也就是样子货。
可是,在纳兰富森看来,已经是极为震撼。
转回总督府,纳兰富森的赞赏不断:“官兵老弱,本就是绿营宿疾,孚若有半年的功夫,就使得直隶绿营脱了顽症,实是让愚兄佩服。可有什么法门,说不得愚兄也能学上一两手,还望孚若不吝赐教?”
除了佩服,他也生出几分好奇。
曹颙笑道:“哪里有什么法门。不过是‘威逼利诱’四字罢了。适用于没有根基的绿营,可不适用八旗护军。”
这倒是大实话,八旗护军的子弟,都是驻京八旗里的成丁。就算有老弱不堪驱使之流,也没人有敢像曹颙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
纳兰富森闻言,寻思了一会儿道:“那可保不准,我虽不敢在护军里折腾,说不定上面有胆大的。”
这个问题,就不是他们两个能操心的,此话便撂下不提。
之所以只巡视了隶北,就先转回清苑,是曹颙特意安排的。毕竟他督抚一身,公务繁忙,真要离开总督府一月,心里也不放心。
因此,陪同纳兰富森巡视绿营的路线,就先去直隶北部几个营地,而后回清苑,巡视清苑城内外的几处营地,在直隶小憩三、两日后,再去直隶南部。
“现下的兵看着是不错,可缺额太大……非战时节,募兵可是不易……”纳兰富森说出自己的忧虑。
“山东今年大旱,从开春到现下也没下过几场雨,已经开始有人逃荒。等到秋冬,逃荒的人只多不少。”曹颙说道。
“孚若胸有成竹,甚好!若是福建绿营也能操练成这样,山民也不会那么嚣张,百姓的日子也能安生些。”纳兰富森说道。
曹颙听他言辞,像是对福建的山民颇有微词,道:“还有不怕官兵的老百姓?”
纳兰富森道:“得是对朝廷怀有畏惧之心,才会在意官兵的震慑;要是连朝廷都不怕,哪里还会将那些老迈病弱的绿营放在眼中!”
反清复明啊,福建可是造反的好地界,满清入关这八十多年来,福建闹了好几次动静。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小厮过来禀告曹颙,夫人有事相请。
纳兰富森奔波半月,也有些劳乏,回寅宾馆安置去了;曹颙则是去了后院上房。
“老爷,章佳家打发两个老嬷嬷来,约摸是要先见见田嫂子与左住、左成他们……”初瑜说道。
曹颙闻言,眉头微蹙。
从曹府使人送消息给宁春继母,至今已经一个多月,这才有了回音。
要是真在意自家骨肉,怎么会耽搁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