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日文看到裴若兰,怔了一下后,朝她露出个笑脸,裴若兰却像是看到怪物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她刚好挡住射向裴日文的阳光,他的整张脸都处在阴暗中。
“若兰,你怎么了?”裴日文起身绕过桌案,朝门口走去,慢慢的走到阳光下,担心的看着面露惊恐的裴若兰。
裴若兰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已经恢复正常的面容,道,“不是你让我来书房的吗?”
裴日文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皱起眉,“怎么不叫阿兄了?”
裴若兰紧盯着他风光霁月的面庞,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讽刺,“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子,所以到现在还在伪装?”
见裴若兰不留任何余地的将话挑破,裴日文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走到她身后将门关上,然后背对着她道,“如果我说,我是因为病了,才做下那些错事,你信吗?”
裴若兰没有作声。
裴日文盯着她的后心,沉吟了片刻,苦笑道,“自从三年前失去双腿,又遭到了好友的背叛,我就患上了失眠之症,一开始,借助药物,我每日还能睡两个时辰。”
“但到了后面,即便服用大量的药物,我也只能睡不到一个时辰,睡不着的时候,我时常会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遭遇这样的折磨和痛苦,甚至有时候,恨不得一了百了。”
“可我舍不得你和娘,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已经心力交瘁,我若是一走了之,娘也活不下去,你的一生也就毁了。”
裴若兰还是第一次听兄长说起他的脆弱,眼尾渐渐变红,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
裴若文注意到裴若兰袖口的抖动,嗓音越发低沉,“若只是身体的残缺、朋友的背叛、师长的疏远,我还能说服自己苟且偷生,但我没想到命运的残酷远不止如此,我的未婚妻子竟然和她的兄长有了首尾,而我为了最后一点尊严和裴家的安危只能忍着。”
裴日文的拳头握的咯嘣作响,“我甚至跪下来求顾启封,与他承诺将来会入赘顾家,以便他和顾启茹行事。那日,他踹翻我的轮椅,用脚踩着我的头,骂我是个废物,甚至当着我的面……”
“自那日之后,我的病情便越发严重,甚至到了药物无法控制的地步,所以我才昏了头,想着借你搭上魏王。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你能原谅阿兄吗?”
裴若兰慢慢回过头,脸上已经布满泪水,她心痛而又失望的看着他,“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我不想恨你,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也不会原谅你。”说罢,她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西厢,裴若兰正要回寝房自己静静,却发现萧老夫人正坐在罗汉床上等她。
她低下头,用力的抹了把眼泪,低声道,“外祖母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慈爱的冲她招了招手,裴若兰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
老夫人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阿珩曾问过我,他要怎么处理你的事。那你呢,现在是怎么想的?”
裴若兰听到外祖母温柔的询问,积攒在心里的委屈顿时翻涌起来,扑进她怀中,哽咽着道,“他们都在骗我,这桩婚事我不想要了,可我担心魏王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思索片刻,问道,“那你可愿意去济州?若是愿意,我们今晚就出发。”
“愿意的!”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礼,你也准备好要带的东西,今夜亥时,后门口见。”
“好!”裴若兰带着哭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