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见她用手护着肚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长胖了许多,脸庞圆润了,这些正是他原先心心念念期盼的,只是一看她鲜亮长袍下掩盖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心头的怒气便直冲脑门。
“贱人!贱人!”他恨不能一把掐死她,一了百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居然敢这般欺辱他!她真拿他岳托当死人不成?
阿慕莎莉只觉得脖子上一紧,睁眼等视力恢复清明却发现岳托用手卡住了她的脖颈,目露凶光。她浑身一哆嗦,只觉得呼吸困难至极,不由双手用力去掰他的手,十指并用下,胡乱抠抓,长长的指甲套划伤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未觉,双目充血,表情狰狞。
“说!是谁?究竟是谁?”
“嗬!”她仰天倒在炕褥上,脖子被他勒得无法呼吸,两眼直翻白,双脚拼命蹬腿。
好难受……
岳托见她脸色由白转红,血色充脑,神色显得痛苦至极,眼神茫然地望着他,眼角有泪珠无声的滑落,溅湿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猛地瑟缩了下,然后,慢慢地松开了。
她猛地吸进了一口气,双手痛苦地揪着胸口衣襟喘气,因为呼吸过猛,竟而呛得咳嗽起来,涕泪直流。
岳托瞧她一副花容失色的娇怯模样,心头如锥刺骨般的疼,他退后一步,怕自己冲动之余忍耐不住又会失手杀了她。
她咳了两声后,忽而又滑下炕沿,捂嘴朝地上呕吐起来。
岳托心中痛恨之心稍减,厌恶之心又起:“把它拿掉!”
从被岳托拖进门到差点从鬼门关兜转一圈,阿慕莎莉都是浑浑噩噩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岳托用冰冷厌恶的语气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抬起来,泪痕犹然挂在双颊上,她有些错愕,有些不敢置信,而后她终于领悟过来,扑通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岳托的双腿,声音嘶哑地哭泣:“不要……不可以。”
岳托挣开,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免得不小心一脚踹死了她:“你想留下这孽种,让世人耻笑我么?”
指尖只来得及抓住一片他的袍角,她蜷缩匍匐在地,楚楚可怜,浑身发颤:“不是的……不是的……”她泣不成声,“孩子……是你的……”
“够了!”他不愿听下去了,“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我给你阿玛额涅留几分颜面,你别给脸不要脸!再胡闹下去,你让我没脸,我也不怕撕破脸,一封休书送你回家去!到时别说你父母没脸,你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也得看你运气!”
阿慕莎莉脸色惨白,她知道岳托说的话都不是信口恫吓,平心而论,她失节有错在先,岳托尚肯容忍已是宽宏大量,但是这孩子……这孩子……
她慌慌张张地磕头,泪流满面,额头嗑在冰冷的青砖上砰砰直响,只片刻她的额头便鲜红一片。
“你——”他怒不可遏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身子软软的,全身无力,“你真是恬不知耻……”
她泪眼婆娑,咬牙一遍遍重复:“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岳托冷冷一笑:“何必自欺欺人,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一松手,她便瘫软地倒在地上,憋着气啜泣,良久过后,也不知是否她已明白岳托决心已下,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她突然停了哭声,扬起头来。
岳托低头俯视,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虽是面无血色,但那双眼居然迸发出一种慑人光芒,竟似破釜沉舟般的决绝。那一刻的神情令岳托不由自主地想起洞房那晚,她亦是这般用毫不在意生死的眼神来对待他。
“我没脸要爷的休书,也没胆拿掉与我骨肉相连的孩子,爷既坚持要孩子的命,不如一并拿了我的命去!”
岳托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她突然站起来,飞快地往墙柱跑去,竟是头也不回的直直撞了上去,动作快得矫如脱兔。岳托下意识地伸手一拉,没拉住,兹啦一声,衣襟扯裂,她去势虽缓,却仍是不免一头碰在柱子上。
这一撞力道不足,她只撞得晕了晕,额角剧痛感便又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她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是再接再厉,打算再撞一次。
岳托羞愤交加,却又不得不将她拦住。他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女子,不仅寡廉无耻到了极点,且心性狠绝亦是到了极点。
阿慕莎莉见寻死不成,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不同之前的默默啜泣,竟是透着无尽的绝望和悲伤:“你拦着我做什么?你还不如让我死了!”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岳托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她的嘴,避免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招来人。
她哭得脱了力,握拳不住的捶打他,岳托只能展臂圈箍住她,不让她乱动。
“你还不如拿刀杀了我……”她哭得不住哽咽,上气不接下气。
他倒真是想杀了她,只是理智地思量一下,两家姻亲,她娘家身份摆在那里,岂是他能轻易打杀的?
岳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自己既窝囊又无能,竟被一小女子搞得束手束脚。他又羞又恨,猛地推开她,摔门出屋。
守在廊下的讷莫颜虽无法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但也大致猜出一二来,见岳托盛怒而出,她瞬间吓得忘了哭泣,连滚带爬地跑进屋,一见自家的格格正两眼发直地盯着门口,花容憔悴,泪痕满靥,额角更是一片鲜红,皮开肉绽般。
她“哎呀”叫了一声,足下一软,跪在地上,手足并用地爬过去,抱住阿慕莎莉的腰:“格格,格格,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讷莫颜伸手晃了两晃,发现阿慕莎莉神情呆呆的,并不做声,讷莫颜登时觉得天塌地陷了,双唇直哆嗦,连牙齿都打起颤来:“格……格格……孩子,这孩子……爷、爷知、知道了?”
阿慕莎莉仍是不理,两眼发怔,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远处,一脸凄苍惘然。
注释:[1]也写作妈妈,满语发音mama,祖母、父之母辈、老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