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达里护着我连连后退,蒙古兵虽众,却不是金兵的对手。须臾片刻,竟是被金兵杀得丢盔卸甲,狼
狈不堪的撤退。
蒙古兵方退,金兵重整,我正心有余悸的和敦达里讲着话,忽然马蹄阵响,竟是皇太极骑着大白从前
头绕了回來,安达里心急火燎地拍马跟在后面。
皇太极一脸焦灼之色,等看清我后,明显松了口气,略一颔首,嘴里大声“嗬”了下,仍是驾马飞快
驰开。
“爷这是不放心福晋您呢。”敦达里低下头小声说。
望着皇太极远去的背影,我愣忡了许久,不禁幽幽叹息:“我要随征是否错了?我并不是想……成为
他的包袱。”
大军重整后继续率兵进击,一路追杀蒙古兵于辽河。其后攻打喀尔喀扎鲁特部,生擒扎鲁特贝勒介赛
,其子色特奇尔、柯希克图二人,以及介赛亲信大臣岱噶尔塔布襄以及大臣十余人,共计一百五十余人。
金兵大获全胜,努尔哈赤擒获介赛后,竟未杀他,而是将他囚禁于木笼之内。大军在扎鲁特停驻三日
,五千兵卒散遍方圆百里。
“可是逃了什么要紧的敌人?”瞧这兴师动众的样子,竟大有不把扎鲁特掘地三尺誓不罢休之势。
“不是。”皇太极眼神深邃,眸瞳如墨般黝黑,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刹那间我如亟电击,恍然顿悟。
“介赛讲不清将布喜娅玛拉到底埋骨何处,汗阿玛……犯了倔脾气,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黯然垂下头。
三年了!我若是在那时当真死了,只怕遗骸也早被鸟兽噬尽,尸骨无存,他即便是掘地三尺,又有何
用?
“悠然!”皇太极紧紧拥住我,从他身上缓缓传來温暖的气息,“都忘了吧……”
我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早忘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眼神复杂难懂,但随即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那就好。一会儿我还要出去。虽然
明知搜寻无果,不过……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一时皇太极离开了营帐,我闷坐着发呆,心绪杂乱纷呈。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帐外起了一阵喧哗,
正不明所以,敦达里和安达里两人掀帘进來,我一见他俩,忙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安达里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道:“贝勒爷方才把介赛从木笼里拖出來打了个半死!”
“啊?!”我又惊又急,怔怔的从椅墩上跳了起來。
敦达里微笑解释:“爷方才把介赛打得吐血,额亦都和安费扬古两位大人见到了,便过來劝解,结果
刚把爷拖开了,一旁一言不发的大贝勒突然又发难,将介赛一拳揍歪了鼻梁,按在地上往死里打,这才闹
腾了起來……若非旁人拖得快,介赛那厮的狗命只怕早丢了!大贝勒在军中素以宽厚仁慈著称,可刚才打
人时,那气势竟是前所未见的叫人心寒,外头已有人传这是大贝勒在私报当年的夺妻之恨……不是什么大
事,福晋请宽心。爷心里自有计较。”
我身子轻轻一晃,颓然无力的跌坐回椅墩上。
安达里摇头:“介赛虽是败寇,可是大汗下令将他囚禁,若无谕旨旁人是不得随意处置他的。贝勒爷
虽有计较这回只怕少不得要……”
“有大贝勒挡在头里,贝勒爷左右不过是挨些责骂,罚些银两。”
手蒙住脸,混沌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晰,我长长的吁了口气:“沒事!不会有事的……爷他自有分寸。
”
做样子而已!该掌握何种火候,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代善!代善……
这是何苦?何苦啊……
五日后,努尔哈赤带着介赛等人从扎鲁特先行退兵,只留下皇太极正白旗一个牛录的兵力。
“东哥……”
我忍不住一颤。皇太极已有许久未再用这个名字喊过我了,这个称呼听起來陌生而又幽远。
“汗阿玛罚我留在此处,替布喜娅玛拉造一座衣冠冢。”他徐徐的开口,眼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忽
然扬手一指,“东哥!这一次是真的要彻底埋葬掉你的过去了,我要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夕阳斜下,在地平线上拉出一缕橘色的神秘光辉,我眯起眼,将心里淡淡的悲哀扫开,大笑道:“衣
冠冢吗?很好----很好!”心思一转,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座神秘的古墓來,心脏的跳动竟是猛地漏跳了
一拍,我“呀”的低呼一声,叫道,“天哪!难道……”扭头望去,并肩骑在大白背上的皇太极正困惑的
朝我望來。
我咯咯一笑,抓着小白的鬃毛笑趴在它背上,眼角湿润,我笑得气都快喘不过來了。
“悠然!”
“啊,沒事……沒事。”我连忙止住笑意,“皇太极,布喜娅玛拉的衣冠冢,能否由我说了算?”
他眉头一挑。
“我要给自己造一个与众不同的墓穴!”张开双臂,迎着沁凉的微风,我淡淡的笑起,“皇太极!无
论这墓穴造得如何稀奇古怪,不伦不类,你都不要问一个字,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全
部解释给你听……你可否依我?”
他又宠又怜的望着我:“一切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