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奴才见我满头滴水的狼狈样,惊慌的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喜形于色,发足往孟古姐姐屋里奔。
葛戴从车上下來,撑着伞踉踉跄跄的从身后追了上來:“格格!淋湿了身子,万一冻病了可如何了得?”
我沒空理会她的唠叨,一脚跨进门,明间里空荡荡的沒人,我兴冲冲的往东暖阁里冲。
暖阁内点着薰香,可是却完全掩盖不住浓烈刺鼻的药味,四名大夫在房里团团乱转,神色焦惶。海真守在床前,嘤嘤抽泣,哭得无比凄恻伤心。
沒见着一个叶赫的人,更沒有见着孟古姐姐的额涅!
孟古姐姐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枕边血迹宛然----她又吐血了!我的心急遽下沉。
“叶赫來的人呢?不是到了吗?”我旋身逮住一位端热水的老嬷嬷追问,“皇太极呢?他现在在哪里?”
许是我声色皆厉,她被吓坏了,战战兢兢的憋了老半天才说清楚:“回……回格格的话,贝勒爷和八阿哥在……在西屋,叶赫來的人也在……”
我当即撇开她,往西屋跑。
未到门口,便听里头哗啦一阵巨响,像是某种瓷器被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努尔哈赤低沉的嗓音徐徐传出:“皇太极,稍安毋躁!”
吱嘎一声,我推开门扉,萧索的站在门口。
西屋的面积不大,一目了然,除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父子外,对面还站了一名长相猥琐的矮个男子。
微微吸进口凉气,我感觉身上雨水带着股强烈的寒气,在下一秒迅速渗进我的体内,冻得我全身冰冷。
“东哥!”门被打开的瞬间,努尔哈赤飞奔出來,皱着眉头将我拉进房,“怎么全淋湿了?那些奴才都是怎么当的差?”
“叶赫……”我木然的伸手指着对面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子,“叶赫來的人就是他?”我倏地拧过头,憎恨的看着他,尖叫,“你骗我!你根本就沒有通知叶赫!害姑姑白白空等一场……你根本就是蓄意欺骗我们每个人!”
“东哥----”努尔哈赤一声厉喝,“我为何要骗你?是那林布禄不肯让他额涅到建州來看女儿,他担心我是假借孟古姐姐的病情,企图要挟他额涅做人质!你若不信,你去问他----”他伸指一瞪眼,“你过來!你过來告诉她,你是谁!”
那男子早被他吓破了胆,尖叫一声,面无人色的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一旁的皇太极恨极,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胸口,将他踩在脚下:“那林布禄!那林布禄----”他咬着牙,目露凶光,满脸杀气,这样的皇太极当真叫人看了神魂俱碎,“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原谅他……”
“格格救命!布喜娅玛拉格格救命!”那男子惨叫连连,哀嚎着向我爬了过來,“奴才是南太啊!奴才……奴才是孟古姐姐格格乳母的丈夫……是贝勒爷叫奴才來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格格您救救我……念在是同族的份上,求求您向淑勒贝勒爷求求情!啊----奴才这条命要死在他们父子手上了……呜……格格……小爷,您饶过奴才吧……”
皇太极不依不饶的追着南太暴打,发疯般边打边骂那林布禄,双眼布满血色,神情几近癫狂。
“皇太极!”我害怕得内心直颤,扑上去一把死死抱住他,“别打了……冷静下來!皇太极……你不要这个样子!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双手牢牢圈紧他,无论他如何咆哮怒吼,我只是不放。皇太极挣扎了一会后,终于慢慢安静下來,我看着他,却发现他双眼泛红,竟是伤心欲绝的流下泪來。
心里因为他的眼泪狠狠的被刺得一阵悸痛。
皇太极……可怜的皇太极!
“砰”地声,葛戴突然面无人色的撞在房门门框上,身子倚着门框软软滑下:“不……不好了……福晋……她……”
怀里的身体猝然僵硬如铁,沒等我反应过來,努尔哈赤已冲出门去,紧接着皇太极挣开我,跌跌撞撞的也跑了出去。
剩下我浑身打着冷颤,竟是连步子也迈不开了。
我茫然的看着葛戴,葛戴也看着我,她眼泪汪汪,鼻头通红,我想我也好不到哪去。
孟古姐姐……孟古姐姐……难道你真的忍心撇下你年幼无依的儿子,撒手而去吗?
我乏力的瘫坐在地,霎那间,心里面像是被人掏尽了,空空荡荡的。
“格格救命……格格救命……”南太连滚带爬的匍匐到我脚边,神情凄烈惶恐到了极至,“格格一定要救奴才,待会儿他们父子回來……奴才生受不起……”
“那林布禄叫你來做什么呢?”我呆呆的看着他,心里酸痛,“他叫你來做什么呢?你來与不來又有什么用?”
“真不是奴才的错!贝勒爷打发奴才來时就只吩咐了一句话,奴才到现在还沒闹明白呢。爷只说:‘你去瞧瞧,孟古姐姐死了沒?’……”
轰隆----
一道闪电劈在屋脊上,南太竟吓得惊跳起來。
雷声方过,忽然东暖阁传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紧接着一片震天的哭声响彻整栋屋子。
我眼前一暗,昏昏沉沉间听见葛戴在我身边嚎啕大哭。
勉强定了定神,我撑起两条不断哆嗦的腿,摇摇晃晃的站起,悲哀的冷笑:“你……可以回去告诉那林布禄了----孟古姐姐死了!他以后可以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利用他的妹妹來算计他了!”
心痛得快无法呼吸了!
可怜的、可悲的孟古姐姐啊!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见的亲人哪,你牵挂了整整十五年的亲人……
“格格!”
“扶我到姑姑那里去……我要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