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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细雨。
国王之子的污血染红了红磨坊弯弯曲曲的卵石坡路。
两侧房屋的门口依旧挂着红灯笼。
同样的红灯,却再无淫靡的气息。
网格栅栏后面也再没有玩偶,只有一个个人。
她们清着一张脸,崇敬狂热的看着高台之上,那道沐浴细雨的黑衣金冠身影。
看着那身影面对肃立着的方阵,进行战前动员:“奥斯陆很强大吗?”
“你。”
冯道夫把一个商人拽了上来:“来自吕贝克的商人,你觉得奥斯陆强大吗?”
高台下有不少商人和护卫,都是这些日子来红磨坊被押下来的,大多都来自沿岸地区。
例如这位来自吕贝克的金发商人,就是一个萨克森人。
最初是一个小型渔村,后来因为日耳曼的分裂,在新生的日耳曼帝国支撑下,成为了北欧重要的贸易城市。
“我”
被突然拽上来的时候,这个来自吕贝克的商人眼睛还在看着被祭旗的王子。
心中的不敢置信、惊讶、疑惑、震撼、慌忙、恐惧、惶恐充塞心中。
他第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胆敢在大洋闯荡,胆识和见识都不缺。
自以为自己死定了,吕贝克商人大声说道:“年轻的王者,你可知道你与金发王为敌是什么下场?”
“他有广袤的国土,有丰富的资源,有辉煌的战绩!”
“他的剑锋所指,一个又一个的王国毁灭!”
“他的军队肆无忌惮的散播杀戮,用敌人将峡湾的冰川都染成鲜红!”
“龙船的洪流将会摧毁一切抵挡在他们面前的力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包括你和你的野心!”
不止是吕贝克商人,其他被押着的商人、战士们也都大声应和。
冯道夫看着他们,笑了起来。
“你们将他视为北海的巨人,但我要说,这个巨人比孩子还要虚弱!”
“知道什么是王国宏观的繁荣与微观个体感受之间的温差?”
“你们只看见了繁荣,但是看见过被赶出故土的人,在迁移途上冻死饿死的绝望吗?”
“你们只看见了繁荣,但是看见过辛苦劳作一年的农民,被税吏以征服为名义盘剥敲诈,抱着饥瘦家人的绝望吗?”
“你们只看见了繁荣,但是看见过被征服的无数普通人们,被金发王的军队像牲口一样丢进矿场,在盲井里的绝望吗?”
“她们请愿过,她们抗议过,她们也乞求过!”
“这些都遭到蔑视,得到的是变本加厉的暴力和侮辱!”
“所能做的都做过了,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广袤的国土,他繁荣的奥斯陆,是踩着千千万万的艾欧之子的尸骸缔造的!”
那黑衣金冠的身影一声比一声还要大。
“你们是艾欧之子,是兄弟姐妹,是人!”
“但在奥斯陆的王公和贵族眼中,你们只是加热洗澡水的薪柴!”
“在他们躺在古罗马式的浴池纵情声色的时候,你们身上深重的苦难并没有消失!”
“被压迫的艾欧之子的每一声哀叹,每一声抽泣,都积蓄着你们的怒火!”
“巨人龙船的洪流,也会在怒火中烧成残烬,被冰脉冷冽的风无情地扫去!”
“金发王想要奴役所有艾欧之子,难道要艾欧之子继续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吗?”
“绝不!”
“囚禁艾欧之子的枷锁早已铸成!”
“镣铐的啷声回荡在北海的上空!”
“想要打破它,只有战斗!只有战争!”
“为了自由而战!为了荣誉不被人欺辱而战!为了所有艾欧之子能安享温饱富足而战!”
冯道夫眼神坚定的看着所有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束光,打在了那金冠之上,好似脑后亮起淡金色的光圈。
所有人都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声,进而是更加狂热。
卡罗琳手放到胸膛上,感受到了新生的心脏在有力跳动。
同样心脏狂跳的还有英格丽德,双手合十深陷在胸前,不知不觉念诵的经文内容出现变化。
布伦希尔德余光扫了眼,见没有艾娃的影子,小声嘀咕着什么,却是第一个举起手:“艾欧之子,万岁!”
银发女武神的呼喊犹如信号。
几千沉默战士们爆发怒吼:“艾欧之子,万岁!”
“艾欧之子,万岁!”
在狂呼声中,是吕贝克商人胆颤心惊的破音声:“年轻的王者,你会裹挟着信任你的人步向毁灭的结局!”
冯道夫扫了他一眼:“如果这样,我会冲在最前面。”
话落,他拔出剑,来到了最前列。
司号兵吹响了号角,士官们的叫喊、士兵们相互的提醒,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阵列开始有序调动。
在女人们,以及被捆住的商人们的一双双目中,几千人背影沉默而坚定的离开了红磨坊。
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奥斯陆的守军。
本以为是什么暴徒,等第一队人寻声赶过来,入目的一切都让他们浑身颤栗。
战旗猎猎,号角长鸣,身披战甲,方阵整齐,似铁灰色的海浪卷向峡湾!
那是什么样的军势啊好似烈火燃烧,光是远远扫一眼,就能感觉到一股狂热感直扑而来!
最重要的是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小队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不知道有多少,只觉得这片白色洪流源源不断,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旁边一个维京战士喃喃说道:“就像雪崩”
开始前静悄悄,随着轻轻的一声咔嚓,雪层断裂。
白白的、层层叠叠的雪块、雪板应声而起,好像山神突然发动神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条白色的海浪顺着山势呼啸而下!
面对这白色恐怖,第一个人转身逃跑,紧接着其他人都跟着跑了起来。
南征军也没有管他们,目标只有一个:王庭!
铛!
铛!
铛!
奥斯陆,警钟长鸣。
许多市民的第一反应是茫然。
自金发王崛起,这座城市已经几十年没有被入侵过,许多年轻人都对警钟感到陌生。
但当看见街道涌出的白色洪流,所有人脸色大变,慌不择路的逃跑。
有一个小女孩被挤的摔倒在地,孩子的妈妈急忙的想要赶回去,可被人流推动。
她绝望的看着孩子要被人流淹没,这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硬生生撑开了一片空间。
女孩茫然抬头,跟一双黑色眸子对视在一起。
冯道夫看了她一会,把她抱了起来,递给了呆愣着的年轻母亲。
就是被劫掠过来的年轻母亲还以为会发生不忍言的事情,可没有想到
她现在才发现,他们没有一个去理会逃跑的民众,没有烧杀掳掠,就像两条没有相交的平行线。
“没人会伤害自己的兄弟姐妹。”
也不会有人破坏自己的财产冯道夫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回家去吧。”
看着离开的背影,看着留下来的一小队南征军,开始维护秩序,打倒那些想要破坏秩序的个别市民。
年轻母亲抱着女儿怔怔的看着:“怎么会有这样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