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出了那赤焰镖局,便直接往舍离村而去。
眼下这莫先生正在专研阿青提出的想法,阿青灵机一动便想起了他的五妹莫轻衣。
那莫先生的厉害他早就见识过了,那正是厉害他妈给厉害开门,厉害到家了。
阿青同小五说明了想法,这小五却是向岳父岳母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极为朴素实诚的二人又怎么会有半分阻拦。
纵然有万般不舍,脸上却都是笑着说:
“出门求学那才是极善的安排嘞”。
阿青看着日渐沧桑的二老,莫名怀疑起自己的做法来。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也不知是有方无方,只觉接二连三的,还真是残忍。
转念又想道,这无妄城这点路程,到时候随时回家便行了。
阿青看到二老略微失落的表情,咬咬牙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继续说道:
“爹、娘,前番孩儿在那尚贤城也识得一对道士和尚。
看那模样倒不像是正二八经的,可孩儿观他们的入世品行,当真是清风正道、菩萨心肠嘞”。
那三生和一叶回来后,倒也同岳父岳母说起过此事,故而二老也是早有准备。
倒是那幺儿陈山海,“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搞得那三生一叶都顾不上哭,只得一左一右拉着他,连忙宽慰于他。
那陈山海说话竟半分不似稚童,边哭边说道:
“都说是佛道无情,你们要是忘了幺儿可怎么办”。
那语气听起来竟是伤心极了。
那莫轻衣听他如此说,也是不由得难过了起来。
这情绪的渲染间,几人纷纷哭作一团。
倒是那林一一,像是不知道众人为何难过一般,一脸呆呆地看着大家。
阿青领着三人出发的时候,岳母一个劲地给三生和一叶塞馒头。
而后从里屋拿出一个匣子,取出一枚钗。
缓缓别在那小五的头上,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枚珍珠碧玉钗。
当真是华光流彩,绚烂夺目。
阿青知道那是他娘的陪嫁,最困难的时候都没舍得全卖光,硬生生留下的三枚钗子。
都有各自的名字,分外雅致!
木兰玲珑
梅花琉璃
珍珠碧玉
老三范知非没来由也羡慕起莫轻衣来,只是如今她便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便只好装作没看到那枚珍珠碧玉,尽管它流光溢彩,夺人目睛。
岳母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老三身后,取出那枚木兰玲珑。
一边给她别上,一边笑呵呵道:
“是不是冷落了我们家的知非,我们家老三最懂事了”
那范知非本来就懂事,这被岳母这么一弄,又哗啦哗啦地哭了起来。
她不光觉这钗子美丽动人,还觉得岳母也明晃晃的,怪让人好哭的。
而后那枚梅花琉璃,自然是别在了小六林一一的头上。
林一一仍是面无表情。
连舍离村那么淳朴的一群人,都说林一一是岳家最凉薄的孩子。
从没问人见她哭或是笑过,要不是她偶尔念叨些神叨叨的话,怕全以为她是哑巴。
可岳家自己不那么觉得,他们只觉得那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而已。
可那个林一一,在岳母给他别上了梅花琉璃,轻轻摸着她那张鹅蛋脸时。
她竟是突兀地叫了一句:
“娘”
岳母再也忍不住,捂着脸便往里屋跑去。
岳父却还故做坦荡地说道:
“咱家的娃儿都出息了嘞,我和你娘高兴还来不及嘞”。
阿青再见不得这番场面,调过头看向眼泪汪汪的范知非和李元霸,见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
毅然决然地翻身上马,带着三人往无妄城疾驰而去。
这将军府还在修建,让弟弟妹妹们在军营中自然也是不好。
阿青便去苏府找了阿黄,说这莫轻衣可能要常驻一段时间。
这三生和一叶的话,明天自己便要将他们送去尚贤城。
阿黄自然是十分欢迎,但那三个孩子似乎还沉浸在离家的伤感之中。
阿青也知道,他们或许也该学会自己长大了。
阿青出了苏宅,心中也觉得有些许感伤。
还没到营地,便早早看到了李浩然站在营地外。
阿青见是老二,赶忙冲了上去:
“老二,今天怎么有空来找大哥呢”。
“师兄今日便要走了,说是还欠大哥一壶酒,便让我来请大哥呢”。
李浩然如实说道。
阿青现下心情本也不好,再听是那赤脚诗仙相邀。
便带着老二,赶忙往那不学堂而去。
到了地方,阿青这礼还没行完。
便被老不羞一把拉了下来,嘴上还骂骂咧咧地数落道: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坐下来吃酒便是”。
那破天荒穿了鞋的赤脚也是附和道:
“就是就是”
老不羞是个大水货,这三人还没过完几圈,便是有些迷迷糊糊,倒头打起了呼噜来。
倒是这阿青,本来心情也不好,自然战力也是不俗。
竟和那赤脚诗仙喝了个旗鼓相当,丝毫不落下风。
那赤脚见阿青也是个爽快利落之人,前番也早对他颇有好感,二人倒不免是惺惺相惜了起来。
这赤脚见过太多复杂的人和事,听阿青言语质朴,反倒觉得阿青难能可贵。
不过一会儿,二人已经从屋内,喝到了楼顶。
早已是勾肩搭背,无所不谈了。
赤脚借着酒劲,在阿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阿青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能喝。
赤脚看着阿青,与他再碰一杯后大声吼道:
“痛快”
然后便亦步亦趋,缓缓吟道:
“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身与名。
”
阿青这才发现这赤脚再不似前番那颓废的模样,现下竟是杀气毕露。
尽管他已是第五重绿色境,但仍是感觉到那刺骨锐利的杀气仿佛顷刻间便要将自己洞穿。
赤脚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态,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而后又十分悲伤地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悲吟道:
“
一枝红艳露凝香,
巫山枉断肠。
”
而后赤脚痴痴地看向阿青,满含泪水地说道:
“
都说是逢场作戏
可叹这戏子情深
我不就是夸了她两句
却害得人香消玉殒
那本就是个弹琴唱曲的
又何至于为了我故作清高
而枉送了性命
”
说罢,那赤脚又缓缓吟道:
“
歌有声,
妾有情。
情声合,
两无违。
一语不入意,
从君万曲梁尘飞。
”
赤脚
一步一彷徨、
一步一悲伤、
一句是无奈、
一句是断肠。
“这便是我给那未央城妙音坊的头牌,当时号称一曲流水惭的云绮所作的歌。
她便因为那句情声合,两无违断了弹琴的念头。
说什么琴瑟和鸣,今生便只弹与我听,我权当那是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