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老李威武

参加完内务院“新农业改革工作领导小组”成立大会之后，又迎来元宵节。张鹏飞回到老宅看望爷爷。老爷子别看年纪大了，却一点也不糊涂，知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个性与想法。张鹏飞与陈雅难得在一起生活，这一年来老爷子把他们赶出了老宅。只要张鹏飞在京，他与陈雅就会在梅湖山庄享受二人世界，就连涵涵都不会经常和爸妈一起。涵涵的生活起居都由张丽等人照顾，上学接送直接就交给刘家卫队的警卫员了。

老爷子习惯午睡过后写几篇字，张鹏飞恭敬地站在一旁伺候着。老爷子虽然身体虚弱，但精力旺盛，笔力苍劲，蕴含了深深的人生智慧。张鹏飞沉默地看着他写字，发现他写了几篇，只有重复的三句话。“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凡是政治家不可不读史，老爷子熟读《论语》、《大学》以及《四书》《五经》中的名篇。张鹏飞受家里的感染，有空也喜欢看古书，他知道老爷子所写的这三句话出自《尚书?虞书?尧典》中的名句，老爷子写的是精简的，原话是：“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研究往事，帝尧名叫放勋，他恭敬节俭，明察四方，善理天下，道德纯备，温和宽容。他忠实不懈，又能让贤，光辉普照四方，思虑至于天地。他能发扬大德，使家族亲密和睦。家族和睦以后，又辨明其他各族的政事。众族的政事辨明了，又协调万邦诸侯，天下众民也相递变化友好和睦起来，统一天下。

张鹏飞默默地思量着这几句话，他明白老爷子当然不会心血来潮突然写这几个字，对一位优秀的政治家而言，这是一种暗示，一种教导，暗示教导的对象就是张鹏飞。张鹏飞在想，爷爷让自己记下这句话，肯定有多重考虑，第一点老爷子想表达的是家庭生活，身为刘陈两个大家族第三代的代表人物，爷爷希望他真正的成熟起来，发扬大德，使两个家族亲密团结，劲往一处使，另外也是让他团结刘家的几兄弟，今后帮助他们，不要自相残杀。从现状来看，刘文刘武两兄弟只是两位虎将，并非帅才。老爷子希望刘家的老人百年之后，张鹏飞能够帮助教导两位兄长。

第二点，老爷子指的是政治团体，刘系是共和国政治势力中的一支拳头，现在刘系中当政的是第二代，决策层常委中又有二位的辈份比刘远山还要高，属于老爷子曾经的嫡系。等这两位老者退下来后，刘远山这一梯队就会顺利接班。那时候张鹏飞所代表的第三代集体中的大部分干部也都将显露头脚，成长为副部级、正部级官员，这时候就需要张鹏飞充分发挥个人能力把这个大团体带动起来，联络每一位干部支持他，只有得到系统内部大部分人的支持，张鹏飞的未来才更有希望走向更高一层。明察四方，道德纯备，温和宽容，这是老爷子对张鹏飞的教导。

第三点，其实也就是一二两点的结合，在老爷子看来，政治的背后有两个因子，一是家庭，二是同志，只有这两个因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相互都不出问题，才能保证一位优秀的政治家屹立不倒。一要理顺家庭关系，二要理顺同盟者的关系，只有在后方稳定的情况下，政治家才能一心为国，政事辨明。同时，老爷子似乎也在暗示张鹏飞不要贪权，应该像帝尧一样举贤让贤，只有这样才会永远光辉普照，被万人推崇支持。

张鹏飞思考的时候，老爷子又写完了一幅。张鹏飞惊醒过来，拿到一边晾晒，又铺上了一张崭新的宣纸。老爷子顺了顺笔，递给张鹏飞温和地说道：“你来。”

张鹏飞愣了一下，然后接过笔先沉思了一会儿，振定心神，这才挥毫泼墨认认真真地照着写了一遍。张鹏飞的字与刘老相比，显得收放不如，过于张扬，有些毛体的感觉。都说看一个人的字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外表来看，张鹏飞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可是他的字又很张扬，这说明大多数时间张鹏飞都在控制着自己的性格，随着官场的沉淀，他那满是霸气的性格隐藏得越发深了。

张鹏飞写完了，刘老看了看他的字，微微一笑道：“还是不够沉稳！”

“不够沉稳”，这四个字评语多年来就没怎么变过。张鹏飞点点头，笑道：“有时候我是很浮躁。”

“你不是浮躁，你是……应该怎么说呢，鹏飞啊，我自认很了解你，但有时候却无法摸透。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放个屁我都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鬼主意，可是你……”刘老摇摇头。

张鹏飞笑了笑，替他拿来湿毛巾，老爷子擦了擦手，指着那几副字说道：“你选一个吧，嗯……就挂你的办公室！”

“我办公室？”张鹏飞有些惊讶了，老爷子无论是在任上还是退下来后，上门求字的人都络绎不绝，但他很少给别人提字，更别说让他的字挂在领导干部的办公室了。

“怎么……不喜欢？你个小动西，别人求我都没这机会，老头子给你你都说不要！”刘老笑了。

张鹏飞无奈地抓抓头发，老爷子有时候开玩笑很有意思。他笑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是我的孙子，我写几句勉励的话不过份吧？”刘老的目光锐利地射在张鹏飞的脸上。

在爷爷那如电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张鹏飞突然间明白爷爷的意思了，这三句话何偿不是老爷子今生的政治嘱托，或者更可以说成是政治遗嘱！张鹏飞明白了，爷爷已经不需要隐藏张鹏飞的能力，他就是想告诉那些喜欢猜测政治家庭的干部知道，他张鹏飞是老爷子亲典并信任的继承人！想到这些，张鹏飞理解了爷爷写这三句话的第四个意思，他点头道：“我找人好好装裱，然后挂在我的办公室，无论走到哪，都要挂在办公室！”

张鹏飞说完，从几副字中选了一幅最好的，然后替爷爷拿来印章，本想自己印上去的，不料爷爷伸出手来。张鹏飞只好把印章交给他。老爷子屏气凝神，用力按在了那幅字上面。

张鹏飞收好字，又整理好书房，恭敬地为老爷子泡了杯清茶，两个人喝茶的习惯到是一致。老爷子坐在藤椅上，张鹏飞坐在沙发上。老爷子喝了口茶，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冷不防问道：“正强找你了是吧？”

张鹏飞先是一愣，然后明白爷爷指的是内务院郭副总郭正强，他点点头，说道：“您都知道了吧？”

“知道，其实这也是我和你爸的意思。”

“什么……”张鹏飞惊讶了，“您和爸爸……”在这一瞬间张鹏飞突然间想到自己在“新农业改革工作领导小组”中出任“总联络员”的职务应该不单是从工作出发了。当初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难道说家里另有其它安排？

刘老知道张鹏飞在想什么，笑道：“怎么……你还想一辈子在监察部混？”

张鹏飞明白了，家里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下一站地点！出任“新农业改革工作领导小组”的总联络员，看似无职无权，作为新农业改革的提倡者，这显然不合理。那么深思下去，也就不难想到这其实是一个过渡性的职位，郭副总需要张鹏飞的能力，家里也希望他借助这个平台跳出纪检系统。那么……张鹏飞突然想到了农业部与发改委加入了这个工作小组，接下来就不言而喻了。

想明白这一切，张鹏飞抬起头，问道：“您是说农业部和发改委其中的一个位子……”

刘老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要么是农业部第一副部长，”说到这里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接着说道：“要么就是发改委第一副主任！”

“原来是这样！”张鹏飞心说对于政治自己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也许早在很久以前，家里就在实施这个计划了。政治博弈不同于其它工作，有点像下棋，不能着眼于眼前的局势，要计划到三到五步之后，只有掌握未来走向的人，才能掌握胜利。

刘老缓缓说道：“其实当初我就想让你调到农业部或者发改委，但没有好位置，又不能总让你在南海，便曲线救国把你安排在监察部解决了正部级的待遇，呵呵……”

刘老说完，张鹏飞才明白这盘棋是什么回事，心中满是感慨。刘老接着说道：“你现在也应该明白我们的想法了，我的打算让你在这两个部门中的其中一个干上两年左右，然后直接下放到南方中等发达省份出任一把手，干一届再调往一个发达省份出任一把手，然后直接入局进中委。”

张鹏飞听得满心澎湃，苦笑道：“这是针对我的计划？”

“可是啊……计划没有变化快，有些事情也难说，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也是要让你有所准备，一步步看吧。”

张鹏飞点头道：“您现在告诉我这些，也是想提醒我，今后的工作重心要放在‘农改’工作上面吧？”

“我知道你难以抉择，但不得不如此，这是必经的过渡！”

张鹏飞还想说什么，手机却想了，他掏出来一瞧，见是李金锁，立刻想到什么，第一时间接听：“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