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三气丰收
米丰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沉得住气,其实早在张鹏飞打来电话之初,他就已经焦急万分了。他知道张鹏飞敢在电话里如此自信地称这些东西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正常工作,那就一定是至命的东西。
以他对张鹏飞的了解,这小子可不是搞空城记的人。如果心中没底,他就不会玩这一手。苦苦等了一天,米丰收再也无法冷静了,他主动约张鹏飞到家中喝茶。
选择在家中,而不是办公室,是米丰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必竟办公室里过于严肃,家里就轻松柔和了很多,适合谈私人性的话题。而且,他还为张鹏飞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心想自己如此摆姿态,应该会让这小子满意了!
这天下班后,张鹏飞如约来到了米丰收家中。米丰收热情相迎,拉着他的手走进客厅,就像多年不曾见过的好朋友,哪还有省委常委会上时针锋相对的意思。
“哎呀,鹏飞啊,早就想请你过来喝杯茶了!你我政见虽不同,但私人关系一直以来都不错嘛!奈何政务繁忙,一直都没时间啊,今天晚上推掉了酒会,把你请了过来。”米丰收一脸真诚,语气中开始示好。
张鹏飞明白,这是他心虚的表现,微微一笑,说:“我也早就想来拜访您了,知道您忙,不敢过来讨扰。”
“以后啊,我们要多多交流,有空就谈谈嘛,哈哈……”米丰收从小保姆多多手中接过茶壶,亲自为张鹏飞倒了一杯。
“谢谢米书记,”张鹏飞双手接下,十分的客气。
“偿偿我的茶,呵呵……”米丰收一脸笑意,扫了眼张鹏飞那鼓鼓囊囊的小包,内心有些忐忑。
多多又从厨房里洗了水果拿出来,笑道:“张书记,您请吃水果。”
“谢谢,”张鹏飞点点头,对米丰收说:“这孩子不错啊!”其实论年纪而言,多多比张鹏飞小不了多少。
米丰收笑道:“是啊,多多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是从江洲挑过来的,我寻思明年给她找个单位呢,到你们江洲怎么样?”
“这个当然可以啊,多多为领导服务了这么多年,应该得到表扬,”张鹏飞说:“她把您的身体照顾得这么好,这就是全省人民的功臣啊!”
“你啊你……”米丰收伸手指着张鹏飞,又温柔地拍了下多多的后背,说:“你去吧,我和张书记谈点事情。”
多多会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张鹏飞时,目光就有些不自然躲闪起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米丰收的儿子米涛。
“混账,你回来了!正好,张书记在这呢,过来说句话!”米丰收不耐烦地招手,就像见到了冤家一样。这正是他为张鹏飞准备的“特殊礼物”。
米涛垂着头,缓缓跺着步子来到张鹏飞面前,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张书记,您好!”
张鹏飞微笑点头,心说老米又想搞什么花样?
“混账,我不是让你说这个的!”米丰收脸上有了怒色,“我是让你向张书记道歉,你躲了这么久,今天还想躲过去吗?”
米涛似乎很惧怕父亲,点点头,对张鹏飞说:“张书记,当年我在北京的时候,对您多有得罪,对不起了,是我错了,是我有眼不时泰山。”
张鹏飞知道他指的是当年自己还没到江洲工作以前,在京城时他因为想要追求李静秋,双方发生的不愉快事件。事情过去好些年了,米丰收今天怎么又提起来?
张鹏飞心里虽然好奇,嘴上却摆手道:“小涛啊,你客气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嘛,那件事我早忘了,就不要再提了吧,呵呵……”
米丰收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看看张书记多么高风亮节,他又怎么会和你一样斤斤计较!你以后要向他学习,少给我惹事!去吧,我懒得看你!”
“好,”米涛点点头,对张鹏飞讪笑道:“张书记,谢谢您原谅我,我……我回房间了,您们聊。”
“嗯,你忙你的。”张鹏飞点头道。
见儿子消失在房间里,米丰收不满道:“我米丰收干了一辈子工作,最失败的就是生了一个败家儿子。他也三十岁的人了,可一事无成啊!”
“小涛还小,年轻人不定性,慢慢会好的。”张鹏飞也只能客套着说,心中已经明白米丰收这个时候揪出米涛的用意了。
米涛这个时间回家自然是米丰收事先安排好的,他想借用米涛的道歉,表达出向张鹏飞示软的意思,用以缓和彼此的关系。但张鹏飞心意已决,又岂是两三句好话就能摆平的?
米丰收摇头道:“他就是到我这个岁数啊,也不会有你现在的成就!当初他在北京的事情,后来和我说了。当时气得我啊打了他两耳光,让他去找你道歉,可他就是没脸见你啊。这不今天正好碰到了,呵呵……”
张鹏飞点头喝茶,不再多说废话,等着米丰收进入正题。
米丰收放下茶杯,瞄了张鹏飞一眼,长叹一声,笑道:“鹏飞啊,有事……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张鹏飞显得有些犹豫,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地移动,轻声道:“其实这件事……还真不太好说。米书记,我想了很久,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东西直接销毁,但是以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我觉得大可不必,还是亲自交给您才妥当。如果处理不当流传出去,那就会造成南海官场的振荡啊,对您的影响太坏了!”
张鹏飞越这么说,米丰收就越紧张,不过表面上却显得很轻松。他说:“鹏飞,你直说吧,到底是一些什么东西?”
“呃……还真不太好说,其实就是一些相片。”张鹏飞说着话,打开皮包,把里面的小纸盒找出来,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米书记,这是全部,我毫无保留地拿了出来,希望您信任我。”
“鹏飞啊,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当然信任你了,呵呵……”米丰收急于看到纸盒中的东西,但又挨不过面子,不敢表现得太焦急,所以眼睛没有看纸盒,东拉西扯地谈到了最近的工作以及南海的局势。
当谈到炮台乡的种子事故时,他笑道:“鹏飞啊,我不是对你的工作有意见,也不想参与江洲市的工作。我只是觉得炮台乡的问题应该下一剂猛药,出于对江洲的热爱吧,上次提了一些建议,你可不要多心啊,我们仍然是朋友嘛!”
“当然,这个当然,我又怎么会多心呢,这是您为了我好。呵呵……”张鹏飞见米丰收还不看纸盒里的东西,心中冷笑,想看你能挺多久。
张鹏飞不急,米丰收却急,转眼已经聊了一个小时。见张鹏飞并不主动提及纸盒,米丰收便等不下去了,迟疑道:“鹏飞啊,你今天特意过来送这东西,它到底是什么?”
“呵呵,我……不好说啊,您要亲自看。”
“哦……”米丰收把纸盒拿到自己面前,轻轻打开,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叠相片,还有一些光盘和u盘。
米丰收的手明显颤抖了两下,略有迟疑。张鹏飞摆了个请的手势,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讲话。米丰收终于把照片拿起来,翻过来,刚看了一张,目光振住,手一软,那一叠相片便如雪片般散落在桌面上。
画面不堪入目,简单面言,就是一个男人以各种姿势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做着活塞运动。画面上的男人自然是米丰收,女人便是死去的杜梅,盘龙山庄前任经理。
这份东西是杜梅的遗物,张鹏飞当时偷偷地留了下来,就是为了不时之需。现在,在米丰收的逼迫下,他终于拿出来了。原本,以他的性格是不想打击米丰收的。但米丰收实在把他逼急了,令张鹏飞不得不这么做。
米丰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目光呆滞,身体倒向后面,窝在了沙发中,身体倾刻间仿佛就老了十岁。张鹏飞没有说话,他留给了米丰收缓冲的时间。他抽出两支烟,放到米丰收面前。
米丰收接到嘴上,张鹏飞又帮他点燃。两个大男人相对抽烟,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这么沉默着,窗外的夜已经深了,一切都静悄悄的。
“这个……”
过了好久,一支烟已经吸完了,米丰收想打破这个沉默,说了三次“这个”,但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此刻,米丰收的大脑很乱,他不明白张鹏飞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他想怎么样?
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交给纪委,只要交上去,那么等待米丰收的结果就不用去猜了。虽说不会定他的罪,但提前退休是免不了了。可是张鹏飞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交给了米丰收。按常理而言,他把手中的牌拱手相送,那一定有什么要挟吧?
米丰收想不通张鹏飞不把自己至于死地的原因,所以不敢轻易说话。
张鹏飞长叹一声打破了沉默,他说:“米书记,您不要误会,我早就想把这东西交给您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您与杜梅的事情,她对我说过,我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为了您,为了南海政坛,更为了死去的杜梅,这些东西不能公布于世。最好的方式就是您亲手消毁它。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些东西是全部,全都交给您了,我没有留下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