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城,攻守双方短兵相接,厮杀惨烈,沐雨雷、何必、龙铁涛甚至余钟显等人都冲上城墙,加入战斗。红了眼睛的沐雨雷把作为总策应的千人队也投入了战斗,双方鏖战至晚上,河顿仍是功亏一篑,没能顺利拿下南湖郡城。城下观战的河顿咬牙切齿,拔刀在手,怒气冲天,就这么不起眼的一座南湖郡城,就把他牢牢挡住,让他不能前进半步。
夜幕降临,城下叛军终于退去,城头上,河必、沐雨雷等人也都一身疲惫,河必跌坐在城头上,小口喝着护卫递过来的开水,打了一整天,大家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再打下去,战局会怎么样,河必不知道,他唯一知道一点,他必须撑下去。哪怕战死城头,也得撑下去。他绝不会让老冤家河顿就这样拿下南湖郡城。
河必恨河顿入骨,这些天,他受够了河顿带给他的窝囊气。现在,河必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不比河顿差,他要把这些年受到的羞辱全盘还给河顿。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不希望桑兰国落入河顿之手,桑兰如果落在河顿父子手里,那对百姓来讲,无异于夏桀商纣再世。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河必都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龙铁涛沉着脸,把沐雨雷叫到了一旁,沐雨雷一见龙铁涛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非常不爽。沐雨雷抢先道:“大舅哥,我知道你因为什么生气!你就是觉得我不
该把留下做总策应的一千名弟兄投入战场嘛!对不对?我知道,你也是想留张底牌,以防万一!我理解!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来,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了!”
沐雨雷满脸堆笑,态度很是诚恳,也很是谦卑。沐雨雷心中暗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已经先承认错误了,你总不好继续翻脸吧?我已经把脸伸过来给你打,你想打,那当然也可以了。反正我惹你不高兴了,我认错,认罚,总之只要你能消了气就好。
龙铁涛见沐雨雷那一脸恭谨的表情,又想到这货也是为了守城,脾气终于还是没能发作出来。龙铁涛深呼吸了一口气,没好气问道:“你怎么打乱我的部署?你知道那一千人是留下来做什么的?你就敢乱动他们?”
沐雨雷诚恳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我的大舅哥,形势都到了这个地步,今天下午我要是不投入总策应,这城是八成守不住了!没有这些生力军,城外兵马就要攻进城里来了!那时可就不是这一千人的问题,就算再有两千人也只能打巷战了!一旦进入巷战,咱们的城墙优势都没有了,基本也就是输!”
龙铁涛没理沐雨雷的解释,只是轻声道:“河顿兵马众多,他手下必然有掘子军!如果硬攻打不下来,他就要玩野路子了!那一千总策应,就是留给掘子军的。你没见我命人在城内布置了一些埋在土中的大
缸,还让派一些人守着缸听声音吗?那就是为了防备掘子军的!只要掘子军挖土临近城池,咱们就会听到!”
沐雨雷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表大舅哥棋高一着,已经在防备城外的掘子军了。
龙铁涛又问道:“你说要是赶巧,今天掘子军挖地道挖穿到城内,你把总策应投入了战斗,那么掘子军在背后杀出,突然袭击我们守城的弟兄,你用什么来抵御他们?”
沐雨雷立刻态度诚恳道:“大舅哥,是兄弟我错了!我不知道大舅哥还留了这么一手!下次我再动用兵马的时候,一定征得你同意!明天我就征集民夫上城,帮助守御城池。那咱们的总策应,还是照例让他们休息,以逸待劳!”
龙铁涛点头道:“好,让他们休息!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提前和你做好沟通,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而不是觉得自己想法高明,不和你打招呼!”龙铁涛心中庆幸,幸好掘子军的速度没那么快,不然今天后果不堪设想。
沐雨雷见龙铁涛主动承认自己有不当之处,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沐雨雷赶紧笑道:“大舅哥,大舅哥,这事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问清楚,不该急着就把总策应投入进去!也怪今天河顿来得急,突然就加大攻城的力度,也没提前和咱们打个招呼!”
龙铁涛站在城头上,双手负在身后,望向城下。幕色中,远处河顿的兵营
已经模糊不清。龙铁涛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今天城守住了,这就是好事!以后咱们有事多沟通,不能像今天这样一时冲动,直接就把最后的生力军投入战斗。你想想,万一城中有河顿派来的奸细呢?咱们的底牌不就给他看到了?”
龙铁涛望着暮色中的远方,神情坚毅道:“今天我们并肩作战,要想尽一切办法守好这座城!牵一发动全身,这不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情,它事关全城百姓的安危,也事关桑兰百姓的福祉!我们能拖住河顿,也是在给那位桑兰新王争取时间。我想将来有一天,我们能跟子孙后代自豪的讲起,当年你爷爷守护南湖城的故事。话说那一年,反贼河顿大兵压境……”
沐雨雷忽然觉得胸中涌起一股壮志豪情,这位大舅哥的背影,在暮色中变得高大无比。
入夜,叛军兵营中军帐,河顿沉着脸坐在案几后,闷声用小刀割着牛肉。旁边五个谋士都不吭声,有人闷头喝茶,有人小口吃菜,不有两个谋士不停用帕子擦拭额头的冷汗,他们心里也怕。今天白天,先后投入上万精兵攻城,还是没能成功,他们这位和亲王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在沉默良久之后,河顿抬起头,扫视在座这几位谋士。意外的是,河顿并没有发火,河顿眼睛红红,声音低沉道:“诸位,寡人知道你们心里都不高兴,今天仗打到这个地
步,还是没能拿下南湖城,寡人也是压力山大啊!寡人是主帅,却把仗打成这样,寡人心里难受!寡人也知道,诸位追随寡人这么久,都想着能建功立功……”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诸传奇忽然打断河顿的话,诸传奇道:“王爷,卑职有一计!”
河顿立刻如同溺水之人遇到了救命稻草,诸传奇是这些谋士里最有见解的一个,他要是说有计策,那多半就是好计策!河顿立刻道:“传奇啊,你有什么高招,说出来大家听听!”
诸传奇笑嘻嘻道:“王爷,卑职想到了城外的南湖啊!实在不行,咱们就把南湖的堤坝给决了,强攻打不下来,放水啊,水淹了就是了!他们不降就算了,咱们也不争了,干脆把河必他们都变成南湖里的王八!”诸传奇说得很自然,仿佛就像吃饭一样容易。
谋士郭力摇头道:“传奇兄,这计策固然是好,但放水容易,可是咱们自己不也给泡在水里了吗?水火无情,咱们既没有水军,也没有战船,他们泡在水里,咱们也一样逃不掉啊!咱们兵多,他们兵少,这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二吗?”
其余几名策士听了郭力的话,一起点头道:“不错,老郭说的有些道理!”
诸传奇嘴角翘起,不以为然道:“咱们逃不掉?既然咱们已经想好了要决了湖堤,那自然要早做准备喽!第一,咱们可以把兵营移到城外的高处,
水淹不到的地方。第二,咱们是没有船,但是可以备下竹筏!湖水泛滥,淹他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只要河必他们喂了王八,咱们再把湖堤修复就是了!”
河顿眼神中燃起炽烈的火焰,既然硬攻拿不下,决堤放水这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我要不成的,你也别想要!河顿兴奋的把刀上插着的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河顿眉开眼笑道:“传奇公,好主意啊!”好家伙,转眼就连称呼都变成传奇公了。
郭力又道:“之前大家还讨论过一个办法,就是派人入城去刺杀河必。河必一死,城中也就乱了阵脚,咱们何不派出高手入城呢?就算河必身边有高手又如何?能及得上咱们王府的高手?我看咱们攻城,决堤,刺杀,一样都不能少!”
诸传奇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道:“刺杀河必这事,暂时不要想了!据城中传出来的消息,河必身边已经安排了高手保护,而且极可能是河成秀派来的高手,咱们进城刺杀,是客场作战,万一刺杀不成,还要折损自己这边的高手,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咱们太上皇也需要高手保护,只靠亲兵是不够的!”
河顿点头道:“传奇公说得一点儿不错,万一杀了河必,激起城中人的怒火,咱们就更难打下南湖城了!既然传奇公已经定下水淹南湖城的计策,我们就不如多在这个计策上下下功夫!只要城
破,我们的大军能够过境,也就足够了!我们的目标是远方的首善城,不是这座南湖城!这座破城,不值得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
诸传奇道:“我看今晚咱们就开始砍竹子,准备编制竹筏吧。明天留一万人守营,五千人继续砍竹子,只说是缺少烧柴,留一万人,分几队轮番攻城,吸引城中的注意力。三天后,咱们连夜把军营撤到薛山的山脚下,然后掘开湖堤,给他来个水漫南湖城!哼,他不让咱们抢城,咱们也就不要了!”
众谋士听了,齐声道:“传奇兄高见!”
河顿满心欢喜,“好极了!来人哪,上两坛好酒来!”
有亲兵答应一声,飞奔着去拿好酒。河顿微笑道:“诸位,军中禁酒,咱们不宜多喝,润润嗓子就好!等河必他们喂了王八的时候,咱们可得多喝点儿,以示庆祝!”
河顿说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越想越得意。河顿冷笑道:“河必,你跟寡人斗了大半辈子,你何时赢过?你过去赢不了寡人,今天同样要输在寡人手里!”
叛军的中军帐里,觥筹交错,却不防帐外的黑影中,有一个人伏地偷听。这人听了军帐中河顿和诸传奇等人的对话,暗暗心惊。这人心中暗道:幸亏我来得及时!不然的话,这一城生灵都要喂南湖的鱼虾了!河顿哪河顿,你要杀河必,我能理解,可是这一城百姓何辜?你心肠如此歹毒,
将来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