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小渔村。</p>
墨画几人离开后，道廷司的人来了一趟，做了些善后的事，一切与邪神有关的物事，按墨画的吩咐，尽数销毁。</p>
<div class="contentadv"> 顾长怀开了特例，让小渔村的修士，都入了修籍，挂靠在附近的一座二品仙城上。</p>
这样出了事，道廷司也会照看一下。</p>
顾家和附近几个大小家族，也打过了招呼，不容许他们欺行霸市，压迫渔修。</p>
小渔村的渔修，日子因此好过了一些。</p>
只是偶尔间，捕鱼的闲暇时，他们还是会记起一些残存的“噩梦”。</p>
“说起来奇怪，前些时日，我隔三差五做噩梦，梦到我打渔，被水淹死了，又或是被水妖吃了，醒来之后，一身冷汗，后背都是湿的……”</p>
“我梦见我活生生饿死了，醒来更饿了……”</p>
“我是船被浪打翻了，几個水妖争着吃我，现在想起来还疼……”</p>
……</p>
有人叹道：“我也是，我梦见我那砸锅卖铁，千辛万苦娶的媳妇，被人给抢走了……”</p>
众人神色感叹，随后纷纷一怔，“你不是没媳妇么？”</p>
那渔修不悦道：</p>
“做梦懂吗，做梦！做梦还较什么真？”</p>
“虽然梦是假的，但痛苦是真的！”</p>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p>
说到这里，忽然有人一脸严肃，还有些后怕道：“我梦到一个更可怕的……”</p>
见众人看向他，他咽了口唾沫，目光惊惶，显然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p>
“我梦到，有个大鱼怪，头跟庙一般大，鱼须跟树一般粗，獠牙白森森的，身上血淋淋的，看着十分可怕，到处吃人，我差点就被它给吃了……”</p>
他这一说，有好几人，脸色就不对了。</p>
“怎么了？”</p>
“这个鱼怪，我也梦到过……”</p>
“我也是！太吓人了，吓得我没敢说……”</p>
“还有我，我怕犯了忌讳，祸从口出，所以一直没敢开口……”</p>
“梦中之事亦真亦假，谁也难保，就真没这个大鱼怪，万一真有，我说出来了，让它知道，那我就完蛋了。”</p>
“它不是死了么？还怕什么？”</p>
“胡说，你怎么知道它死了？”</p>
“我在梦里，亲眼看见的……”</p>
“我怎么没看到。”</p>
“我看到了……”</p>
一时众说纷纭，有说看到，也有说没看到的，莫衷一是。</p>
一人便哼了一声，颇有些神气地添油加醋道：</p>
“你们没眼福，没看到最后……”</p>
“那日我可是亲眼所见！那血淋淋的鱼怪，正在到处抓人吃，而后忽而一道金光闪过，一个金灿灿的小仙人，踏空而来，手持金剑，光芒万丈……”</p>
“那鱼怪看着凶恶，血浪滔天，气焰十分嚣张，但却根本不是那小仙人的对手。”</p>
“不过数回合，这只可怕的鱼怪，就败于小仙人之手。”</p>
“小仙人将鱼怪的头，按在台上，手起剑落，金光一闪，只一剑，便砍了那鱼怪的头，了结了它的性命！”</p>
这人说完，摇头唏嘘，神色震撼。</p>
其他不曾见过鱼怪身死的渔修，也跟着纷纷倒吸了一口气。</p>
“好威风的小仙人！”</p>
“神通广大！”</p>
也有人忍不住问道，“这小仙人，为什么这么小，长不大么？”</p>
“我怎么知道……仙人的事，我哪里懂……”</p>
“是没修行圆满吧。”</p>
“如此年幼，都如此厉害了，那长大了，还得了……”</p>
“这是自然……”</p>
“那这小仙人，到哪里去了？”</p>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斩了河怪，就消失不见了，仙人来无影去无踪，哪里知道去了何处……”</p>
“话说，这应该不是仙人吧。”</p>
“入梦斩河妖，这不是仙人是什么？你见过真正的仙人？”</p>
那人摇头，“没见过……”</p>
“那不就是了。”</p>
众人聊着聊着，忽而有人神秘兮兮道：</p>
“我觉得，我们前些日子，又做噩梦，又遭逢不顺，多半与这血色鱼怪有关。”</p>
其他人一怔，而后点点头，“有点道理……”</p>
“你们说，这鱼怪若是再来，我们该怎么办？”</p>
“杀了它……”</p>
“谁杀？你去杀？”</p>
“我肯定不成……”</p>
“再让那小仙人杀？”</p>
“这小仙人杀一次鱼怪，我们已然是平白无故，受了这他的恩德了，无缘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再杀一次？”</p>
“也是……”</p>
“要不，”有人道，“我们供奉香火，拜祭一下这位小仙人？”</p>
众人一愣，而后纷纷沉思起来。</p>
那人接着道：“你们想想，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教，这样肯定是不行的。那小仙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总是这么庇佑我们。”</p>
“但假如我们，天天拜祭，供他香火，再有妖魔鬼怪来犯之时，他替我们斩这一剑，拔除邪祟，是不是就合情合理了？”</p>
一众渔修恍然大悟，纷纷点头。</p>
“有道理……”</p>
“这样就合乎因果了。”</p>
“祭拜一下好，无论怎么说，我们也是受了小仙人大恩，拜一下他，心里也安生些。”</p>
河里风浪大，生死一线之间。</p>
这些渔修过惯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近乎本能地，他们还是会想参拜着什么，向某些冥冥之中的某个存在祈福。</p>
即便真得不到保佑，也求个心安。</p>
于是众人商议着，便一齐出力，在村后的山壁间，凿了个小小的仙人庙。</p>
说是仙人庙，但其实更像是个小小的神龛。</p>
在山壁上，凿空山石，腾出方寸之地，置了小供桌，摆了些瓜果祭品，正中则供着一尊小泥塑。</p>
这小泥塑，是老于头塑的。</p>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游历过，多少见过一些世面。</p>
一些庙里，供奉着的石雕泥塑的神像，他也见过不少，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参照着做一个。</p>
只是做好了身子，要捏脸的时候，老于头有些疑惑，便问道：“那小仙人，长什么模样？”</p>
他养了血鱼，信仰被吞噬得较多，神识也更孱弱。</p>
在梦境之中，他早早便晕了过去，根本没见到什么小仙人手持金剑，斩杀魚怪的事。</p>
“满身金光，看不清……”有人道。</p>
“去问问，有谁看清了这小仙人的模样。”老于头</p>
可众人问了一圈，都是摇头。</p>
有人便道：“于大爷，您随便捏一个吧，有那么回事就行，泥塑又不是本相。”</p>
其他人也附和道：“对，对。”</p>
老于头想了想，觉得也对。</p>
对小渔村的大伙有大恩德的小仙人……</p>
莫名间，墨画的面容便浮上了心头。</p>
老于头越想越觉得合适。</p>
倘若真有这么个小仙人，就该长小墨公子那副模样。</p>
又俊俏，又亲切，眼睛熠熠生辉，气质柔和，又透着不凡的仙气，还有一些嫉恶如仇。</p>
老于头便照着墨画的模样，捏了个背负金剑，笔直端坐的小仙人泥塑。</p>
但他手艺不好，仅有五六分相像。</p>
唯有眉眼，生动活泼，看着有八九分墨画的影子。</p>
泥塑捏好后，供在小庙里。</p>
此后但凡阴天捕鱼，雨天下河，年景不好，或有连天噩梦，恐有邪祟滋扰的情况。</p>
小渔村的渔修，都会到这小仙人庙处，焚一炷香，拜一拜这位手执金剑的小仙人。</p>
香火袅袅之中，渔修们并未注意到，一条虚弱的小银鱼，缓缓游入了小小的仙人庙中，躲在了威风凛凛的小仙人像背后，蹭着墨画的香火，一点一点地，休养着自己的神念之躯。</p>